冷风拂面,望着江边垂柳,黛玉潸然泪下。
黛玉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到京城,去看北国风光,去赏塞外风雪,却不想这一天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早知今日,她宁愿一辈子都留在扬州那青石小巷之中。
因是去长辈家,不好多带行李,除了贴身的衣物首饰,林如海只给黛玉了千两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下人们带的更少,除了一个丫鬟雪雁和黛玉的奶娘王嬷嬷,只带了惯常用的厨子。
并非林府寒酸,只是小辈去长辈家做客,怎好喧宾夺主,况且贾母疼爱外孙女,怎会不给其指派,也好帮黛玉融入贾府环境。
若非康御医给的食补法子好用,黛玉又习惯了淮扬口味,林如海甚至能更精简些,免得黛玉还要跟贾府张口,再备一个小厨房。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林如海用心良苦。
江上一飘,便是三四月的功夫。
十月底上的船,第二年开春才到京城。
这些时日,黛玉成日以泪洗面,饭也不好好吃,若非林如海严令雪雁、王嬷嬷看顾着,又有熟悉的家常菜,黛玉才将养好了些的身体又要败下去。
且说荣府这边,贾母对黛玉之心,如今是绝不掺假的。
自黛玉弃舟登岸那日时,就有下人、轿子在那久侯了。
黛玉一上岸,便被贾府接了去。
京城人烟阜盛,风土人情也与扬州大不相同。黛玉原有些好奇,只是想到往日母亲叮嘱,神伤之余,又暗暗提醒自己,行事越发留心,只偶尔透过纱窗往外面瞧上一眼,绝不多看。
从京郊到荣国府,一行人走了许久,黛玉留意到,外面的摊贩叫卖声越来越少,心中便知怕是已经到了内城权贵聚集之地。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黛玉便透过纱窗瞥见一个匾额上书有“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门前坐着十来个华服丽冠的人。
黛玉不免心中纳罕:“我们家也算是书香世家,纵然家底不薄,可万没有外祖家这样张扬的,也只有从前随母亲出席那些豪富的盐商之家才会见如此景象。”又想起跟母亲与自己讲过外祖家一门双国公的故事,一时又有些惊疑不定:莫非外祖家当真如此煊赫?
思索间,黛玉又瞧见三间大门,这次是真到了。
连忙屏息凝气,端正坐姿,却不想轿子还未停下,而是一转弯儿往西边去了。
黛玉心中不解,静静瞧着,原来西边还有一扇角门,一行人正是从这个角门进出。
“想来也是,家里的大门只有请人做客时才会打开,平日进出都是从角门那里,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黛玉暗暗自嘲,四周却忽的一静,随机声响又大了起来。原来这些轿夫们已经不能再入内,另换了贾府的小厮们过来抬轿。
那些来接自己的婆子们也都下去了,步行围着自己这顶青色小轿往前行去,直至一个垂花门前。
婆子们上前为黛玉打起轿帘,搀扶着黛玉走过游廊,来到正房。
短短几步路,黛玉就充分感受到荣国府中满盈盈的喜气——游廊之中各色鸟雀叽喳讨喜,丫鬟们穿红戴金,欢声笑语念着:“林姑娘来了!”
唯独她们口中的林姑娘格格不入,银簪挽发,素裙着身,瞧不出什么欢喜模样。
黛玉犹豫着放慢脚步,房里的老太太却等不及了,拄着拐杖就要往外去瞧自己的外孙女。
“老夫人莫急,丫鬟们既来传话,说明林姑娘马上就到了,”王夫人笑道:“到时候亲香也不晚。”
邢夫人也连忙奉承:“是呢,再说哪有长辈去迎晚辈的道理。”
贾母面色一下冷了过来,王夫人手腕上的佛珠也不转了,暗骂邢夫人这个蠢货。
王夫人身后的李纨则始终一副锯嘴葫芦的模样。
贾母怒气冲冲地将身后每一个人的面容扫过,又强忍下来:“好,你们这几个做舅母嫂嫂的等林丫头来拜见就是,我自去寻我的外孙女亲香。”
没人敢再触老太太的霉头,都忙换上一副欢喜模样跟在贾母后头,准备迎接黛玉。
黛玉刚走近荣禧堂门口,瞧见的就是这副模样:一个俏生生小丫头打起门帘,打头出来的是个满头银发、慈祥可亲的老太太,老太太被两个蜂腰削肩,面容和善的丫头搀扶着,后面跟着一群肃立的主子仆人们。
黛玉心中一疼,便知这是自己的外祖母了,眼眶顿时红了一圈,忙要跪下拜见外祖母,却被贾母一把抱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这怀抱一下让黛玉想起母亲,悲从中来,泪水模糊了双眼。
祖孙二人在院子里就相抱痛哭,方才还水火不容的邢、王两位夫人也掩面哀泣。
鸳鸯轻轻地为老太太拍着肩,柔声道:“老太太,春寒料峭的,院子里边冷,林姑娘舟车劳顿,便是为了林姑娘,老太太也该爱惜您二人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