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史奇问隋夜怎么就对李春娇的事儿这么上心?忘了小时候被她拿着搬砖追着拍的事儿了?怎么着?以德报怨?
隋夜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上的灰色太阳膜朝远处看,汪山河的女儿正一个人坐在路边桌前看书,烧烤店门关着,从玻璃上依稀能看出里面晃动的人影。
“你还记得红毛么?”隋夜回头看史奇。
史奇愣了下,说怎么不记得呢?前两年跟人一起合伙玩黑彩,进去了。
隋夜说:“有一天我送徐寅去上学,回来的时候遇见红毛和他小弟了,还是那条小巷子,你猜他们俩说什么了?”
史奇说:“我哪儿能知道呀!他们说什么了?”
隋夜笑了一下,又回头去看烧烤摊,这时候,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瘦高个从门里出来,腆着一张脸朝汪晓梅勾了勾手。汪晓梅大概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烧烤店门,没搭理他,继续低头看书。
黄毛呸的一声把烟头吐到地上,几步冲过来就要扯汪晓梅的胳膊。史奇骂了一声“瘪犊子”,狠狠按了也一下喇叭。黄毛吓得连忙收回手,朝这边骂了一声,到底没有明目张胆去拽汪晓梅。
史奇说何娟这都什么人呀!瘪犊子玩意儿!然后又问隋夜:“你说他们说了啥?”
隋夜曾经以为这件事最终会烂在肚子里,可当她知道李春娇死了,而且还是那么个死法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件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十年前她站在那片废水池边丢下了一块砖头,十年后,这块砖头正中她的头顶。
她说:“其实被敲头狂魔袭击的人不止去派出所报案的那几个,曹老四在红毛遇袭的前一天也被人用砖头敲破了脑袋。黄毛那天晚上看见徐寅拎着块染血的砖头从巷子里出来,一起的还有李春娇。”
“你什么意思?”
隋夜说:“李春娇被抓之后,所有人都去警察局报案,只有曹老四没有。”
史奇不可思议地问她:“你是说,敲头狂魔是徐寅?这不可能,徐寅那个时候才多大?十岁还是十一?曹老四少说也有一米七五吧,他就算踮起脚也够不着呀!”
隋夜沉默片刻,突然反问史奇:“如果曹老四趴着呢?”
如果是十年前,隋夜绝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可现在是十年后,十年前想不通的问题,现在通通都想通。
史奇脸色一变再变,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隋夜说:“我在徐寅的床底下找到一块带血的砖头,然后我用黑色的塑料袋把它装进去,把它扔进了莲花机械厂后面的废水池里。你说,当时要是我告诉老隋,是徐寅把曹老四脑袋敲破了,那跪在别人面前的会不会是老隋?那时候我是真怕呀!”
驾驶室里出奇的沉默,史奇拿起根烟叼进嘴里,想了半天又拿出来,说:“都过去了。”
隋夜心里知道过不去,因为她比谁都知道,在她指认李春娇之前,没人看到敲头狂魔真面目,是因为她,所有人的口供才都指向了李春娇。她永远忘不了李老三带着李春娇来家里道歉的样子,也无法想象李老三跪在红毛面前的样子。
宴东北最后也没找到打人的砖头,所以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敲头狂魔到底是李春娇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嗤笑着说:“我当时拿着砖头在床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就在想,要是我把砖头给宴东北,会不会徐寅就变成敲头狂魔了?如果他成了敲头狂魔,少年班肯定去不了,没准学校还要给他个大处分。老隋和徐女士肯定受不了,估计得疯。你看,犯罪的代价多大呀!足够毁了一个人!可李春娇不一样呀!她是傻子,疯子,她就算杀人了,她也不犯法,而且谁又能保证不是她呢?那天她也在巷子里,后来她也拿砖头追我,或许,就是她呢?”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史奇,你说,老隋后来出了那个事儿,会不会就是因为我?我要是不撒谎,不把那块砖头扔了,或许就不会有以后的事儿了吧!”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史奇听了心里也难受,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老隋的事儿使她跟自己断联这么多年,原来还有李春娇,难怪,难怪她对李春娇的事儿这么上心。他伸手拍了拍她塌下来的肩膀,伸手在兜里掏了半天,总算掏出一袋变了形的面巾纸递给她。
等她擦完眼泪,史奇问她有没有找过曹老四。
隋夜说:“一开始那几年不懂,觉得这个秘密就得死守着,后来大一点了,想去问了,曹老四早就搬出莲花区,听说去深圳跟他儿子住了。”
史奇叹了口气,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在他看来,何娟既然来了,肯定会想办法扒了汪山河一层皮,而且这件事当事人都死了,警方那边也没证据,抓人判刑的几率微乎其微。
隋夜看向窗外,烧烤店的门打开了,何娟扬眉吐气地和几个男人一起出来,汪山河走在最后面,汪晓梅一见他就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仰头同他说话。她对史奇说:“我想帮李春娇请律师打官司。”
史奇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