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妃抬起头来,直直看向独孤皇后,接着道:“臣媳出身乃百年世家,自小所食所用,都是家中所养的巧匠专供上来,从不用坊间所来的杂物,如今臣媳觉着那瓶子实在碍眼,不小心碰坏了,还请母后体谅!”
独孤皇后眼中蕴着怒气,一旁的蜀王妃笑着打圆场道:“母后,三皇嫂出身高贵,何况这什么精露……当真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
说罢,看了看乐平公主,又道:“三皇嫂虽然失了礼,但想来乐平公主一向宽厚,应也不会计较吧!”
在蜀王妃看来,不过是摔了一个水晶瓶子,虽说这瓶子是独孤皇后所赐的年礼,但这件事可大也可小。无论如何,为了一个瓶子就责罚一个亲王妃,实在是太过小题大做。
若换作平常,独孤皇后大可以呵呵笑两声,摆手就罢了,毕竟这个儿媳身后的博陵崔氏,可是自汉以来的数百家大家。祖上是山东大族,早在前朝,崔氏中人便有许多被赐皇姓宇文氏,甚至崔氏的女儿被皇家收养,封为公主。
杨坚让自己的儿子跟山东士族结亲,也是为了稳定山东士族。
乐平公主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心绪,柔声对着独孤皇后道:“母亲,算了吧!秦王妃她……她尚还年幼——”乐平公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辞:“孩儿也算是她的长姊,还会跟她计较不成?”
独孤皇后冷冷笑了一声,道:“崔氏?——秦王妃,你自恃出身名门,便眼高于顶,在你眼中,凡士族之外,皆是贱民!
好,就算你看不惯丽华府上的肖娘子,她做的东西不配送到你的眼前。
可你是否有想过,这瓶精露出自于公主府,更是孤亲自配到你手上的,你这此番作为可有把孤与公主放在眼里?”
秦王妃顿了一下,犹豫道:“适才臣媳莽撞,思虑不周,对母后和公主并无不敬之意。”
独孤皇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又对着蜀王妃道:“蜀王妃,你呢?你是不是觉得无论你们做了什么,丽华都该容着你们,让着你们,任由你们对她胡乱贬损?”
蜀王妃一惊,连忙叩道:“臣媳不敢,臣媳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三皇嫂也是无心之失,并无恶意,而公主向来宽厚,年下里生出事端来,也是不大相宜……”
“并无恶意?”独孤皇后打断道:“何为恶意?她故意打翻了亲人的贺礼,难道还不是恶意?
无心之恶,最为可恶!
虎啸于林,不食其子。狮行于野,不噬其亲。
秦王妃只管心中好恶,不管亲疏远近,简直禽兽不如。
莫说秦王妃已嫁于杨家妇,即便是崔家族长在此,孤也要问问他,他们崔氏怎么就教出这种不孝不敬、缺礼少义的女郞?”
独孤皇后骂到此处,秦王妃又气又恨,双目充血泛红,不敢抬头,蜀王妃也不敢再给秦王妃求情,当下也只好跪在殿中,不作言语。
乐平公主心中微微叹了一声,开口劝道:“母亲息怒,试想一下,这世间有几个人像母亲这般通达事理的?
就算两位弟妇有错,也是因为年纪小,所经之事,所历之痛,尚不足以明辨是非,母亲好好教教她们便是了,不必为此气着自己呀!”
独孤皇后深深叹了一句:“就是因为你待她们太过仁厚,才让她们对你失了敬畏,罢了,孤懒得看你们,秦王妃、蜀王妃,你们两个跪在殿外去——别碍孤的眼!”
众人顿时一惊,高良娣连忙道:“母后不可,今日大年,母后便责罚两位弟妇,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只当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如就听公主所言,此事就在殿中化解了便是!”
“是啊,母亲!”兰陵公主急着开口道:“天家不和乃国之不幸,三皇嫂和四皇嫂这要是跪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独孤皇后脸色黑沉沉的,正在犹豫间,忽听晋王妃轻轻叫了一声:“汉王妃,你怎样?没事吧!”
原来汉王妃跟着众人,又是起,又是跪,再加上看到独孤皇后疾言厉色,便有些害怕,以至于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刚刚她也只是身子稍稍歪了一下,便被晋王妃看到了。
汉王妃听到晋王妃的问询,便转过头看向晋王妃,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独孤皇后闻声看向汉王妃,神色一变,怨道:“汉王妃,你怀有身孕,又没有犯错,你跟着她们跪什么?”
接着,独孤皇后吩咐道:“晋王妃,你带汉王妃去孤的内殿,密罗子,去唤太医过来,给汉王妃看看。”
“是,臣媳遵命!”晋王妃连忙起身,扶起汉王妃。
汉王妃脸色微红,小声道:“母后不必担心,臣媳无碍,不必劳动太医了。”
独孤皇后关切道:“你这是头一胎,不知轻重,是否有碍你说了不算,得太医说了才行!”
“是,母后。”汉王妃只好应了一声,便被晋王妃扶到内殿去了。
独孤皇后又扫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