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都到齐了，闻择远坐直了身体，他的两只手此刻已经都放在了会议桌上，然后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眼神在庄文清和秦霏两人的脸上来回一扫，“那……我们就开始吧。”
“好的。”
庄文清收到指示后利落地点头，对旁边学生模样的男助手伸出手，“来，东西给我。”
助手同样也很麻利，从脚边拎出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放在面前的会议桌上，但他没有打开的权限，让开了正中的位置给自己的老板。
庄文清目不斜视，在手提箱的外壳上轻轻放上了自己的手掌，原本平平无奇的金属银表面整块地亮了起来，这是内置的掌纹检测器。
检测通过，绿色的对勾出现，“咔哒”一声，手提箱的锁扣应声开启。
秦霏对于他们要做什么一无所知，也没有人要告诉她，直到看到庄文清从手提箱里取出了一个造型怪异的黑色头盔。
其实叫它头盔有点过分，它没有密不透风的结构，仅仅由稀疏的几根手指粗的感应树杈交织成了一个网状的结构，是一个恰好能贴合人类头盖骨的形状。
庄文清捧着这个头盔来到秦霏的身边，露出一个浅却和善的笑意，“你好，我姓庄，叫我庄医生就好，我现在需要把这个头盔戴在你的头顶，请你配合一下。”
庄文清极少会笑，这个笑，在秦霏的眼里看着有点瘆人。
“这是……做什么的？”她问。
“你戴上之后就会知道，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一个检测的仪器，不会对你的生理功能造成任何影响。”
她很耐心地解释，说完还加了一句“我保证”，然后微笑挑了挑眉，示意秦霏她要开始了。
秦霏相信庄文清不会骗她，其实她同样好奇闻择远费这么大工夫找到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更何况，她此刻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任由她轻轻地将黑色头盔罩在她湿漉漉的头顶，材质很轻很柔软，扣得严丝合缝，然后，她看见庄文清取出手边的平面显示屏，在上面进行简单的几下操作，很快，一阵轻微的电流从头盔树杈的末端发出，触电一般，沿着她头皮的神经迅速向脑内传导。
主动意识被夺取的最后瞬间，她看了一眼那头的闻择远，他难得坐得端正，神情严肃，手放在会议桌上，一开一关拨弄着那只光亮的黑色打火机的盖帽，轻轻皱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似乎对她很关切，就像个……带宠物看病的主人。
*
电流很快蔓延到她的整颗大脑，她没想到这玩意这么神奇，瞬间就接管了她大半的意识。
她的电子义眼、电子耳蜗等感官全部当机，与真实的外界失去了互动，五感是在大脑中直接生成的。
在头盔的操纵下，她进入了一个全然虚拟的世界，像是被催眠后踏入的被动梦境，但比梦境更真实更令人清醒。
她居然来到了自己曾经的家。
这个足有3000多呎的公寓，是锐雯以前在市区内的房产。
按理说，她完全有实力能买得起简西那种高城区的精致小别墅，可是，当她还是锐雯的时候，并不喜欢那种局宥于一方天地的感觉，所以她买下了这座市中心摩天大楼的顶层大平层公寓。
南北通透，东西贯通，不管走在家里的哪个角落，都能将整座中心城的景色尽收眼底，站在露台吹风时向外眺望，就会有种君王俯视苍生、尽在掌握的感觉。
锐雯喜欢这种感觉。
此刻，当秦霏的意识刚融入这个场景的时候，身体就站在卧室外的露台上，她居然有些不习惯了，因为她现在多少有点恐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手、脚、躯体全部健全，而且从质感看上去，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血肉，柔软而且灵巧。
秦霏对此并不奇怪，现在的很多做脑机接口的设备都可以模拟出拥有高等人类血肉之躯的体验，这在进行了义体改造的人类中有广阔的市场。
她动了两下，体验感很贴很好，她从露台走进卧室，想去卫生间里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锐雯喜欢黑色，就连卧室里的墙都是黑色的大理石，刚路过墙面，余光看到黑色墙面倒影的女人，秦霏顿时停住了脚步。
她缓缓转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现在……似乎是锐雯的样子。
她三两步跑到浴室，穿过浴室走到里面的衣帽间，她知道那里有一整面墙的穿衣镜，当她在镜中看到自己时，竟然有种鼻酸的感觉。
等等，鼻酸？对于改造人来说，这么细腻的感官体验极难实现，她在自己那副廉价的义体已经好久都没体验过了。
这个脑机接口做出的模拟世界，竟然比成熟的工业义体还要逼真吗？
她在镜子中抬抬手、抬抬脚，再转转脖子，一切都那么顺畅、丝滑，就连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吹到脚脖子上激起汗毛的体验都和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