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江蓠和父母出门进城,正巧碰上了挑水回来的金伯。
泽孟虽许多人家打了井,但毕竟一家子那么多口人,井水除了用来直接喝别的也舍不得,平日里其他水都是从附近小河小溪打回家的。
“今儿这么早就出来啊。”江母打招呼。
“不早嘞,日头都出来这么久咯。”金伯笑眯眯地向江父江母点头问好。
江蓠:“金伯好。”
“小阿杏好,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哩?”
“好多啦,谢谢金伯关心。”
“也不知道那几个孬种干啥好端端的把小姑娘的脖子划花了。”金伯愤愤道,“官府至今也没个说法,不知道县老爷咋想的。”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放下肩上挑的水桶,笑呵呵地从背篓里拿出些半青不红的小果子,在桶中用水洗了洗,捧给江蓠:“我早上去河边的时候看到一丛,知道你们小孩子爱吃就摘了些,尝尝?”
这种小果子是长在水边的一种野果,口感爽脆,一口下去爆出酸酸的汁水,仔细咂摸还能尝出些甜味,比起家中成天吃的菜汤简直是难得的滋味,尤其小孩子欢迎。
江蓠一边腹诽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边还是接过了金伯的好意:“谢谢金伯!”
“都是邻里邻居的客气啥。”他摆摆手,说罢又抬头看了眼天色:“哎哟,按都出来这么久了,那婆娘肯定又在叨叨。”
“你先忙。”江父向他告别。
江蓠一口吃了好几个果子,心满意足,问江父江母:“你们要吃吗?”
二老摇摇头:“都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于是这一把果子全进了江蓠的肚子。
江家三人渐行渐远。
“爹,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大伙呢?”
“咱们走的那一日吧。”省得一群人来送别,反倒狠不下心走。
“哦。”江蓠没多说什么,边走边踢路上的石子。
江母纠正她的举止:“阿杏,好好走路。”
“哦。”她乖乖答应,只是声音又低落了些。
*
江蓠白日里照常给人看完病开完方子,想起来有几味药材医馆里已经没了,建议他去药铺买了让人煎好。
“都是寻常的药材,随便找个药铺就行。”说着,她想起昨日钱仁送药材被拒绝后说江家于他有再生之恩,以后医馆里的病人去他那都不收钱。
江父原本还推说那大半个泽孟的人吃药都给他包了他岂非亏本,钱仁还笑笑说自己的药材生意可不止泽孟。
“你可以去钱老板的药铺,就说是我的病人,他不收钱的。”她尝试建议道。
那人像是听了什么极震惊的消息一般:“你不知道他昨天夜里被新买的小妾毒死了吗?”
“什么?”江蓠一时感觉自己脑袋卡壳了。
“这事都传遍了,小菩萨你居然不晓得?”
她一大早来医馆就是各种收拾场面,爹娘也忙着清点东西,哪有时间去外头听消息。
“你是今儿第一个来医馆的。”
“小菩萨你是个姑娘我不方便多说,反正总之就是这事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咯。”
“……好,你按着我给你的方子按时服药,不出七日就能痊愈。”
“好嘞,谢谢小菩萨。”这人付完诊金就走了。
江蓠趁着暂时没人来瞧病,偷偷溜出去打听消息。
路过一个汤粉摊子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再说“下毒”什么的,于是她瞧瞧躲在一旁探听。
一张小小的四方桌旁两个人正聊得起劲:
“要我说,这钱老板一辈子富贵,福也享够了,要是我,想想这辈子也值了。”
“人家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前儿大伙不还在说他娶这一房美妾艳福不浅么,得,死前还风流了一把。”
“哎,前几日老神仙小菩萨还从阎王手里把他这条命抢回来,到头来还是没了。”
“要不人说人生无常呢。有的事情啊,都是命。”
“诶我可听说,他这房娇妾生得那叫一个水灵。只可惜被丢进了大牢,可得受罪咯……”
后来他们越说越猥琐,内容是在不堪入耳。于是她又溜去其他几个地方,不过听到的事情部分也大多是如此,只是还多了些臆测,在情节上添油加醋罢了。
什么家门秘辛风流韵事的,一个比一个精彩。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早上,就衍生出来这样多比话本子还精彩的故事。
好不容易救过来的人这么没了。
这个人还是与自家熟识的钱老板。钱仁富裕阔绰,喜欢热闹,一直以来都和江家关系不错,对于江蓠而言,他就像一个邻家叔叔一样,整日乐呵呵的。
如今骤然离世,江蓠还有些恍惚,仿佛钱伯伯方才还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