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着实已经干够了。
他也不奢望入阁拜相,甚至在朝堂一刻都不想停留了。恰逢兴献王妃进京,他干脆赌一把,反正也不是掉脑袋的罪过,如果遭到了免官处罚,这差不多是最体面的回乡方式了,从此之后,他在士林名望大增,又能摆脱朝堂纷争,不用当风箱的耗子,简直一举两得啊!
这一个人不在乎官位,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毛澄敢跟杨一清对喷,丝毫不把这位天官放在眼里。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王岳突然冒出来,而且还以科场舞弊之罪,来捉拿他。
毛澄立刻变了脸色。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要涉及到科场舞弊,不管多高的声望,都会顷刻之间,万劫不复,死得要多惨有多惨。毛澄可不会认罪,他怒视着王岳。
“老夫清清白白,你这是有意诬陷!你想公报私仇!”毛澄想起他跟王岳多次冲突,这小子一定是早就憋着坏呢!
王岳居然没有否认,而是笑道:“毛澄,你说对了,我就是公报私仇!”
“你!”毛澄眉头立起来,臭小子,你敢承认,老夫跟你拼了!
“我怎么样?”王岳呵呵冷笑道:“毛澄,我当初随着陛下进京,因为饮食不洁,水土不服,差点丢了性命,你这位钦差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毛澄脸色一变,随即怒道:“老夫身为钦差,怎么可能面面俱到?连什么事情都管?”
王岳仰天大笑,“你是管不过来,可你从到安陆的那一刻算起,你就没把陛下当成天子,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潜邸旧人当回事!上行下效,才有了那帮人怠慢虐待……倘若你,你能多说一句,就,就会大不相同!”
王岳说这话的时候,满腔悲愤,怒火冲天,就连一旁看戏的杨一清都吃了一惊。
这小子是多记仇啊?
一点小事,也能耿耿于怀?
杨一清不明白,正是毛澄等人的疏忽怠慢,才造成了“王岳”的死!
虽然穿越过来,但是王岳却清楚感觉,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股执念,包括和朱厚熜的友情,对家人的眷恋,也有不能看着伙
伴登基称帝的遗憾……这是“小富贵”留给王岳的,他太不甘心了!
明明是新君最信任的人,却不能陪着好朋友进京,不能看着他穿上龙袍,君临天下,强烈的情绪,支配着王岳……从一开始愤然站出来,替朱厚熜说话,再到之后跟群臣对抗,为朱厚熜争取名分,稳固皇位。
这里面有王岳的念头,可暗中也藏着“小富贵”的意志。
如今到了扳倒“凶手”毛澄的时候,小富贵的意志,格外强烈!
我就是要公报私仇!
你能把我怎么样?
“毛澄,我拿你是公报私仇,因为当世贪赃枉法的官吏太多了,我没法一一拿下!可你放心,我是因为私仇拿你,却一定要以公罪治你!要让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要办成无可置疑的铁案,让你尝尝被天下人鄙夷唾骂的滋味!”
王岳过去嬉笑怒骂,总有一种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感觉,可今天太不一样了,他动了真怒,扑面而来的怒火,简直要把毛澄给火化了。
杨一清很后悔。他压根就不该来!
此时的王岳太可怕了。
但是他又觉得来了才是对的,毕竟有这次的经验,提醒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别跟王岳做敌人,不然下场就太惨了。
毛澄脸色铁青,“王岳,老夫为官清廉,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没受过一文钱,总而言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大可以诬陷老夫,我相信士林自有公断!”
王岳哈哈大笑,“毛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为何你的文章会出现在杨维聪的家中,你还说不是向他泄露考题,帮着他考上会元?”
毛澄一听这话,突然也笑了。
他伸手指着王岳,讥诮道:“无知小辈,老夫可是当年的状元,学富五车,天下人尽皆知,更何况老夫的文章又不是什么秘密,你要是愿意花点钱,就能买到,这也能拿来当证据?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可那些文章是你亲笔所写啊!”王岳幽幽道。
“亲笔?那又能怎么样?”毛澄依旧不屑,“我的亲笔文章流传出去的多了,杨维聪的父亲杨和久在官场,他能搜集到我的文章,也是情理之中。”
毛澄笑吟吟地看着王岳,“你想凭着这些,就
污蔑老夫,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夫……问心无愧!”
毛澄反复扪心自问,他真没有觉得自己有半点罪过。除了在议礼上得罪了新君,别的他无可挑剔。
不然他怎么可以稳坐礼部,甚至有望入阁呢!
他现在甚至把生死都扔在了一边,唯一要捍卫的,就只是他的名声罢了。
姓王的,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