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亭的家里已经收拾干净了,母女两个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厨房不大,是额外搭建的一个石头房子,在正屋的左边。
屋顶垂下一根接近一米的电线,电线下连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灯泡,灯光洒在屋里,本就昏暗发黄,此刻锅中雾气蒸腾将灯泡笼罩,让那些光芒更加朦胧,显得如梦如幻。
两个身影不住忙碌着,两道影子不时相交又错开。
这顿晚饭意义非常,不仅因为白锦亭回来了,甚至不止因为秦枫在此做客,而是,她们白天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旅,差一点点就生离死别。
在这美好的人间的每一天忽然变得珍贵起来。
那三个死掉的坏人没有在她们的心中留下一丝阴影,生的希望和幸福感在她们心中蔓延,此刻全部注入了这顿晚餐。
屋后园子采摘的新鲜蔬菜,绿得发光,水里游动着鲜活的鱼,红彤彤的大块牛肉正在砧板上等待切割。
炉子上炖着一只鸡,香味已经涌现。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这个新年注定如此不同寻常。
小梅被冻红的手拿过菜刀,麻利的将牛肉切开,然后刷刷刷将土豆皮给刮了下来,金黄的土豆立刻呈现。
“妈,看看鸡炖得咋样了,差不多要加香姑进去了。”
“再等会!”白锦亭的母亲正在剥着蒜瓣,各种小菜都需要放蒜瓣,所以她剥了很多,粗糙的大拇指指甲变黄了。
“待会还是你来炒菜吧,我怕我做得不好吃。”小梅将土豆切开。
“那也学着做,以后成了人家媳妇,这些都要做。”
“那我也不要今天做,哥哥的朋友在这里,我可不要丢这个人。”小梅轻声说。
母亲停下手里动作说:“是呀,要不是你哥哥的朋友来得及时,今天……”
“妈,不提这个了,行吗?”白天的一幕想起来依然后怕,提起这个,甚至都要想起那三具倒在他们门前异常恐怖的尸体。
切完土豆,小梅从屋子角落抱起一堆柴火来到灶前,将柴火朝灶孔里面塞。
那里面已经有了零星的火花,等到柴火加进去,没多久就开始燃起火苗,越烧越旺。
“先把豆腐煎了。”母亲说着,端来一盘切好的豆腐放在一面大锅跟前。
拿起一旁的油壶朝锅里倒入清亮的油,没一会,那一汪油塘冒起了青烟,母亲熟稔地将一块豆腐滑进锅里。
滋!
好听的声音骤然响起,豆腐周围泛起欢快的油泡泡,好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那块豆腐欢唱着。
一块又一块豆腐被丢了进去,锅里的油唱得更欢了。
虽然屋子外面是如此阴冷,雪花还在不停飞舞,可这厨房中却充满着热烈,各种食物以及食物的味道和人心中的期盼正在沉静安详的壮大着。
这个夜晚,万家灯火里,多少这样的人间烟火味,给人一种既真实又梦幻的感受。
时光就这样流逝着,犹如一条永不回头的河流,沁润了多少的故事与心情,多少的欢快与悲哀……
埋了三个尸体的秦枫和白锦亭正往回走着,皮鞋沾满了泥土,裤脚也脏了。
雪花飘着,落地便消失了,看来今天这场雪并不会堆积,气温还不够低。
“秦枫,你家里有些什么人?”白锦亭好奇地问。
两人都穿的比较单薄,修道的人比普通人要抗冻一些。
秦枫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白锦亭,他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师父,现在在杭城也只有两个说是丫鬟,实则伙伴的女孩相伴。
“怎么会有人没有父母,是你没打听过吧。”白锦亭说道。
秦枫愣了。
他确实没有打听过,甚至都没想过有关父母的事情,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身世这件事从未占据过秦枫的思想半分。
大概是因为师父对自己很好,自己不缺爱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们身后,那片他们离开不久的荒地,刚刚填好的土动了起来,在冬天清冷的月光中显得那么诡异。
几片雪花无声无息的飘落,落在那动着的土上,忽然土里伸出了五根手指,那五根手指伸展得很开,每一根都指着静谧夜空。
接着,又一只手破土而出。
两只手很快地动作着,将土刨开,一个人的脸露了出来,湿润的土和血水混在一起,变成了黑红的泥巴。
很快,那人从土里钻了出来,狼狈地坐倒在地。
他抬起满是污泥的两只手,胡乱地把脸上眼睛旁的泥巴扣开,然后茫然地看了四周一眼,接着,他一只手撑住地面,勉强站了起来,辨别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走了过去,逐渐消失。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堆被抛开的土在夜色中显得那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