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男人,说句喜欢实在是磕掺人。
宋离的这般举动在顾野看来简直就是患了失心疯,纯粹报复举动。
顾野额上沁出的薄汗把发梢润湿,格外的朝气蓬勃,他探出脑袋朝着坡坎处张望,眉眼间透出疏离,五官自带凌厉感,给人一种又俊又冷的感觉,只在不经意间露出丁点稚气。
瞧见宋离拍拍屁股狼狈爬起来的模样,他特地拔高嗓音喊:“沈妄,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还踹你!”
少年居高临下的鄙夷气得宋离头顶冒烟,她倏然回头冲顾野竖着中指:“你给我等着。”
不知道将来是谁要死要活要沈妄,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迟早把顾野骗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下。
……
“阿妄,你摔土坑里啦?”
坐在屋檐口借着熹微的烛火缝补衣裳的沈老太,在瞧见孙子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从大门处进来时,她连忙起身,摘掉宋离头顶上的枯叶,面容掩饰不住的担忧:“是不是贺家那孩子又欺负你?”
宋离眼中含着一泡泪:“是顾野,奶奶,你得替我好好打他!”
沈老太的动作一顿,尴尬道:“说啥傻话,顾野是队长的亲儿子,你可千万别去得罪他,奶奶也不敢打他的……”
“……”
宋离的眼神变得黯淡,看来现在沈老太还没有痛殴顾野的勇气。
一切只能靠自己。
宋离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半长半短的黑发都快拧成条,她苦着脸道:“奶,那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水都在锅里……”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整个村落。
银月如钩,斜挂在天际。
沈家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这木桶,为洗澡提供了便利,比当初的顾野家还要舒服。
氤氲的热气蒸腾的宋离的脸蛋发红,她泡在滚烫的水中,差点把身上搓掉一层皮,那条条黑灰让她感到恶寒,就连洋皂都差点被挥霍完,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小块。
原主果然活得就像个糙汉子,唯一值得表扬的就是这身冷白皮,除此之外,前不凸后不翘,身材就和块木板没两样。
怪不得那日顾野从河中把她捞上来,都没怀疑过她的性别问题。
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波光粼粼的水桶中,倒映出一双清澈透亮的瞳孔,像揉碎了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鼻梁高挺,菱唇纤薄。
五官精致的简直雌雄难辨。
果然和宋离有着异曲同工的美艳。
前者在皮,后者在骨。
宋离洗漱完毕后,顿觉一身轻松,她套上放在木椅上的衣裳,就朝着外面走。
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耳侧,水珠滴滴答答往下坠。
宋离姿态懒散的踩在门槛上,幽幽地问:“奶奶,有剪刀吗?我想修修头发……”
既然要当男孩,那从头到尾也得好好捯饬,完美的发型必不可少。
沈老太一扭头,瞬间呼吸微滞,她把粗糙的手摁在地上,三两步上前,直接把宋离的脸给涂得黑黢黢的,还不忘记埋怨道:“你咋得把脸洗干净了?阿妄,父母给了你张好皮囊,可在咱们这乡下并不是啥好事,太过惹眼容易招祸,听奶奶的话,这个月可不能再洗澡了……”
“……”
宋离风中凌乱。
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污渍,震惊地盯着沈老太:“奶奶,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我可以不惹事,但绝对不能怕事,干嘛活得那么憋屈,大不了就告诉别人我是个女孩,又死不了人!”
哪儿来的思想包袱,简直是老古董。
沈老太唰地一下把旧衣裳扔在板凳上,她随手操起靠在墙上的扫帚,怒瞪着宋离:“不行!只要你在这榕树村一日,就不能说出这个秘密,阿妄,你是代替你父亲上了族谱的,若是被族老们知道咱们骗人,这宅子,还有这姓氏是保不住的,咱们婆孙俩还得去祠堂挨打。
这世道,从来不给女孩多余的活路啊,更何况咱们孤儿寡母……”
说到伤心处,沈老太的眼泪跟着滚下,她的一生,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经历了太多的悲惨。
让原主佯装是男孩,也只是为了保全母子两人而已。
宋离没想过拿刀去戳老太太的心窝,眼看着对方掉泪,她的态度先软了下来,小声道:“随、随便吧,是男是女对我来说没区别,但我想堂堂正正地活着……”
反正命都不长,该潇洒就潇洒,吃吃喝喝,该干的坏事一件不落。
该带走的坏人一个不留。
孙子沈妄从小被当做男孩养,鲜少和村里人接触,沈老太知道她心思敏感,沉默胆小,虽然经常被村里的那些皮猴子欺负,可她从来都没反抗过,只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这次,应该是被压迫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