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裴府出来,上了马车妙仪还未缓过来,仅仅是因为裴少昭失言,裴少暄便要了那好些人的性命。从前听闻富贵权势草菅人命只觉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咯噔——”车辕相碰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马车便停了。
“如何驾车的?没长眼睛吗!”
“难不成不是你瞎吗!你才从巷口出来便横冲直撞的,不会等我们驶过去才出来吗?”
外头争吵的声音愈发大了,妙仪掀开车帘时,正好听见对面车夫喊了一句:“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车驾吗?”
这边车夫倒是毫不示弱:“管你是谁的车驾!我这可是裴府的。”
妙仪探头瞟了一眼对面的马车,确实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只是檐下挂了一串海棠花佩。像是玉制的,很是精巧。
“裴府?”那车夫嗤笑道,“安远侯府的车驾也敢碰,不要命了!”
车夫听见这话,倒是真的沉默了,原以为车驾看着普通,定是小门小户的,未曾想,竟是安远侯府的。
郁鹤庭坐在马车内,听见外头说起裴府,懒懒地挑起车帘往外瞟了一眼。
彼时已入夜,光线昏暗,街市上昏黄的灯笼正好就打在对面车驾车窗的位置。一个女子,掀开车帘,探了半张脸出来。面净柳眉,眼尾上挑,头发有些乱了,一侧落了几缕下来。昏黄的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明明暗暗,与梦中日思夜想的那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念念。”郁鹤庭眉头轻皱,猛地起身,跳下马车。
妙仪就看见对面车驾里有位年轻男子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那男子长得高,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冷白,额间束了银链抹额,身上穿着银白的银线莲花缎广袖,腰间挂满了银链,跳下车时,银链一闪一闪的,很惹眼。相貌很是俊朗,但整张脸给人一种嚣张且生人勿近的感觉。
只不过,他现下的神情,有些奇怪。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像是想把她看穿一般。这个眼神她有些熟悉,好像,裴少暄初见她时的眼神也是这样。
不过来不及细想便听得车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世子殿下!
听见这个称呼,妙仪闭了闭眼睛。惹谁不好,这回怕不是真的要完了……
这样想着,妙仪也来不及多想,忙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郁鹤庭就看着妙仪下了马车,美人祭蝴蝶底大袖,半见披帛,繁复的发髻,上头簪着几朵芙蓉,还有蝴蝶步摇。她下了马车,郁鹤庭就确定了,她不是秦芝念。可,实在是像,就连身上的衣裳,头上的发饰,都像是她。
“惊了世子殿下的车驾,还望世子殿下恕罪。”妙仪有些忐忑地开口,毕竟这世子殿下看着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郁鹤庭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他从没想过,这世上,竟会有长得这样相似的人。
“无妨。”郁鹤庭开口,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京妙仪。”妙仪虽然疑惑,但还是老实地应声道。
“你是,裴府的人?”郁鹤庭扫了一眼他们的马车,神色一黯,语气冷了半分问道。
察觉到郁鹤庭语气的变化,妙仪吞了吞口水:“不是,奴是瑶光楼的琵琶伎,裴二公子请奴过府弹奏。”
听完妙仪的话,郁鹤庭的神色愈发冷了。接着冷然嗤笑一声道:“他也配。”
妙仪不知道,为何提到裴少暄他是这样的语气态度。不过好在他没有要追究碰到他马车这件事的意思。
“殿下若是无旁的事,奴便先行离开了。”妙仪趁机提出离开。
郁鹤庭点了点头。
妙仪在他的注视下上了马车,她不敢掀开帘子看,但她感觉到,直到她离开,郁鹤庭都没上马车。
郁鹤庭看着马车远行,嘴里念了一句:“瑶光楼。”
回到瑶光楼,妙仪怎么也睡不着了。之前听说裴少暄性情暴虐,但近来几日他对自己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让她放松了警惕。她之前也奇怪过,为何他日日让她过府,却从未碰过自己,原是他不举。知道这个秘密的丫鬟在今夜都被杀了,她也知道了,保不齐哪日裴少暄心情不好也杀了她怎么办!
虽然她平日也想着死了罢了,可真临到头,还是怕的。
事情不受她控制,她也没办法逃离。妙仪越想越崩溃,不知道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今后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
第二日一早,妙仪还未醒,便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妙仪有些懵懵地起身打开门,瞧见是芸娘,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
“裴府来了人,给了赎金,说是今夜要纳你入府为妾。”芸娘说着,妙仪听着,心跳越发快起来。
“芸娘你方才说什么?”妙仪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裴少暄今夜要纳你为妾。”芸娘简单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