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抬手敲了敲门:“主子,宋公子到了。”
“请进来。”里头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厮轻推开门:“公子请。”
宋袭野推门进去,屋里点了许多烛火,随着江波轻晃着,很亮。
萧菀就坐在中间品茶,大抵是因为出宫,穿着一身薄柿色男装,她的长相本就英气,男装也毫无违和感,举止大方,倒真像是世家贵公子。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坐吧,既是在宫外,不必拘着。”萧菀应声。
“是。”宋袭野应声坐于萧菀对面。
“长公主邀微臣在此相见,是为何事?”宋袭野也不避,径直开口道。
“本宫几次相邀,本宫以为小将军是知晓本宫来意才会应邀。”萧菀别有深意地看了宋袭野一眼。
萧菀年岁不大,野心却不小,明明比他还小两岁,朝中却有不少人拥护她。
萧菀见宋袭野不应声,也不藏着掖着:“父皇多疑,已然对宋家有所戒心。昭王兄城府极深,暴虐无道。荣王兄虽长,却无才无能。六弟养于皇后膝下,年岁尚小,不足以成事。至于临漳王兄,想必小将军应当最了解才是。”
临漳王萧知昱,宋袭野自然最了解。他当他伴读多年,曾以为自己会一直拥护追随他。未曾想几月前涿州乱起,昭王萧知旭提议让他单领五百人马平乱。五百人马,想想便不可能,当时宋袭野极力劝阻。陛下反问萧知昱时,萧知昱却道:“儿臣以为,袭野骁勇善战,定不辱命。”
谁都知道是送死的差事,萧知昱却连一句话都不愿为他多言。也是当时,他才知晓陛下对宋家的戒心,已到了不容之地。活着回京都之后,陛下虽嘉奖他骁勇,让他在府邸好好休养一阵,实则是削了他手上的权。宋家世代为皇族效忠,临了却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可笑。
“且你应当也已知晓,涿州遇袭,同昭王脱不了干系。”
“若是本宫告诉你,临漳王,或许也参与其中呢?”
“父皇向来疑心重,临漳王选择同昭王联手杀了你来自保,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拥护。”
听见这话,宋袭野抬眼看向萧菀。对于萧菀,他或许认识得真的太浅了。
萧菀露出浅浅的笑,伸手,给宋袭野斟茶:“小将军不妨考虑考虑同本宫同行。若是哪日大成,本宫,必是不会亏待你的。”
宋袭野以为,长公主萧菀只是想权倾朝野,从未想过,她的目光,竟是落在那龙椅上。
萧菀看见宋袭野的眼神,不以为意:“同为父皇血脉,皇兄皇弟可以,为何本宫不行?”
“本宫自认为,不管是萧知昱、萧知旭都比不上本宫,且从前也不是没有女子坐过那个位子。”
宋袭野从未在谁的脸上见过这样毫不掩饰的野心。更何况,萧菀还是个女子。她如今女扮男装,作派看上去比起那几位,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将军不必急着回复本宫。本宫,会让你看到本宫的诚意。”
宋袭野顿了顿,接着伸手拿起桌上萧菀替他斟的茶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茶香浓郁,微苦回甘。
“那便多谢殿下的茶。”宋袭野应声,“时候不早了,微臣先行回府了。”
“小将军慢走。”萧菀笑着应道。
待宋袭野离开之后,旁边的人上前道:“殿下,会不会同他说得多了些?万一……”
“他不会。”萧菀十分笃定地应声道,“他也不敢。”
“宋家现下的形式,便如快要坠崖的马车,他能做的,便是让人从后头拉他一把。若是马车里的人先动,不用本宫动手,啪,马车就会坠下深崖,粉身碎骨。”萧菀说着,勾了勾唇角,“回宫吧。”
“是。”
从画舫上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硝石的味道,让他想到了峡道中惨死的兄弟。他从小便是萧知昱的伴读,后来稍大一些随父亲去边关。宫中的龃龉,他看不明白。但现在,他不得不明白。
——
沿着渡口走了好一会儿,才寻到那小厮说的马车。白马,檐下挂铃。因着有车夫和其他几个人在马车边候着,妙仪便径直上前问了。
“几位大哥,敢问这可是裴府的马车?”
几个人见她是个娇弱姑娘,穿着光鲜漂亮,手上又抱着琵琶,即刻卸下了防备。其中一人应道:“是啊,可有什么事?”
“没有,多谢了!”妙仪摇了摇头应声,确认了之后便抱着琵琶在旁边等着。
只要几句话便好了。心里这样想着,倒是也没那么忐忑不安了。
很快画舫上就开始有人陆续下来了,妙仪远远地看着。裴少暄的素舆很是显眼,他从画舫上下来,妙仪一眼就看到了。
裴府的马车停在最头上的位置,到这边的时候,那些个一同下来的公子哥已经差不多都上马车了。裴少暄自然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