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裴衾在屋内的布置太像从前的东宫,崔钰这一夜睡得极好,仿佛回到了曾经高枕无忧的小太子时期。
她的梦里再也没有腥风血雨,也没有齐皇后漠然的嘴脸。
窗牖涌入白天的清光,屋外有人拿着扫帚轻轻扫雪,一声声“沙沙”的响。
崔钰从梦中睁眼,看见屋子里熟悉的摆设,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误以为自己还在东宫。
风荷挑开帘子,踏进来时看见崔钰醒着,喜道:“殿下,您可算醒了,王爷还在外面等着您用膳呢。”
今日崔钰不知为何这么贪睡,竟睡到了日上三竿,偏偏又不用上朝,没有重要的朝事,这些下人都不敢叫醒她。
风荷还有点战战兢兢。
燕王在厅里已经等了太子许久,遣人将早膳热了一遍又一遍。
“皇叔在等孤?”
崔钰愣了一会儿,连忙从床上坐起了身,“快,给孤更衣!”
*
崔钰赶到裴衾那里时,他正支着下颔,闲适地倚靠在座背上逗鸟。
笼里的雉鸟羽毛斑斓,腹部是罕见的翠兰羽片,一双眼灵气生动,鸟喙一张,清脆的啼叫声便响开在殿内,婉转空灵。
“九叔叔。”
崔钰走进堂内,因为来的急,声音还带着一丝喘。
她有些惶然地踏进门槛,撩袍小心地坐在裴衾的身边,侧眸看他,犹犹豫豫的道:“等很久了么?”
裴衾慵懒地将逗鸟棒从笼子里抽出,摆摆手,让下人拎着鸟笼下去。
“不算久,不过小侄儿你这犯懒的毛病可是半点都不改。”
崔钰被说得微窘,脸色微红,也不敢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侧头,接过下人递来的玉箸。
她刚拿过玉箸,十指指尖便是刺一般的疼痛。
十指连心,崔钰疼得手微哆嗦,脸色白了一白,但还是咬牙压抑住了自己的异样。
早知道昨日便不要将自己扎得这般狠。
“怎的了?”
裴衾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崔钰的异样,他眸光一转,落在了崔钰布满针孔而微微战栗的指尖。
哆嗦得险些连筷子都拿不住。
裴衾眉头一蹙。
娇气!
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想他当年负戈前往战场杀敌,挨个刀都是常事,这个侄子挨个针就这般不经用了?
啧啧啧——
想是这般想,但是燕王还是伸手过去,将崔钰的筷子拿开,扔到了一边。
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王府婢女上,下巴一抬,道:“帮客人布菜。”
他的眼光很准,选的是在场中最有姿貌的婢女。
这位婢女欠身,柔柔应了声是,上前一步,弯身帮崔钰夹了一块清蒸鳜鱼肉,顺便给她剔了刺,喂到她嘴里。
崔钰不太习惯被人喂,吃了几口,又低下头拨弄着汤匙,搅弄着眼前的白粥。
“都让人伺候你了,还不愿意?”
裴衾看她握着汤匙吹粥的笨拙模样,大掌一伸,将汤匙从崔钰的手中拨了过来,在她惊诧的目光中舀了一勺粥,喂到了她嘴边。
“九叔叔……”
“吃。”
“……”崔钰只好低下头,喝了一勺燕王降尊纡贵亲手喂来的粥。
正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位侍卫气喘吁吁地跑进,高声禀告:“王爷!东宫昨夜失火,太子殿下不幸身葬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