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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钰蓦地睁开了眼。
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她微微侧目,只能看见空落落的房舍。
床畔没有一个人,整个屋子里只有自己,孤零零地躺着。
崔钰坐起了身子,掀开被赤脚下地。
她推开了门,抬目望见外边苍翠的山色,流雾茫茫,萧条又寂寥。
举目望去,真的空无一人。
崔钰抿紧了唇,踏出门外。
檐外的雨扑了进来,风携着雨滴扑上了她的衣襟,很快就湿了她的衣角。
她似乎被人遗弃了,身有重伤,却只能独自一人站在破檐下徘徊。
崔钰尽力平静自己的呼吸,指尖无意识地在门框上抓挠,忍住眼眶里的酸意。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体会,但是每一次都让她觉得心中涩然无比。
身后忽然传出了脚步声,有人问:“为何下床?”
还没等崔钰反应过来什么,身子就被人打横抱起,她茫然抬眼,望进那双极浅的眸子。
他也在低头望着她,瞳眸颜色逐渐转深,黑如点漆。
崔钰再也忍不住,叫道:“师父!”
师父,而不是……师尊。
澶白微微一愣,抿紧了唇,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抱着她转向了床榻,几步走过,将她放置在床榻上。
崔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问:“师父,你会易容术,对吗?”
澶白垂眸,没有拂开她的手,只是好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原来,他真的是当年在山头传授自己剑术的人。
崔钰想的出神,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被温热裹住,她连忙低头,看见仙君正半蹲下来,掏出帕子擦拭她足上的水渍。
她方才着急,是赤脚下的床,走到屋外已经沾上了许多尘土和泥水。
仙君没有嫌弃她,只是认真地擦拭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动作很轻。
崔钰忽然绷不住了。
她被追杀,逃难,关押水牢,小姨以命相救,她逃出狱还得讨好摄政王,最后才忍辱负重,杀了那个屠她全族的凶手。
可是现在等待她的,依旧是无尽的追杀。
澶白的手背上忽然落了温热的水珠,滑过他冷白的指尖,掉落在地。
他抬眼,看清眼前的光景之后,眼睫轻颤。
她哭了。
仙君面对过穷凶极恶的妖兽,面对过刀山火海,却独独没有面对过在他面前落泪的徒弟。
澶白拿着帕子,手僵在了她的脚面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师父……我还以为你走了……”
她曾以为身边无一人伴着她,就连崔琅,也转身离去。
他逃一般的夺门而出,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好好地讲完。
泪珠滑落在下巴尖,凝成一团,落了下来。
“我以为……谁都不要我了——”
澶白心头忽然一痛。
有什么在崩塌。
……是道心。
他沉默半晌,抬手,用手背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望着她,定定吐字。
“不会。”
“不会抛下你的。”
*
乌靴触地,木制长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玄色衣袍的少年停在一处空落落的房前,眼神阴戾,眉眼微沉。
“客官,您是有什么事吗?”
路过的店小二刚凑上前,就被少年扼住了喉。
崔琅冷冷地望着他,眉目狠戾,“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