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姐姐她听了好几年。
唯有翠玉才会如此坦诚地同她亲近,在唤她姐姐时声音清亮。
宋锦茵眨了眨眼,试图扫开眼前的模糊。
前头明明是个胆小的姑娘,却为了她曾经的随手相帮,便不顾旁人的议论,亦不怕她那些年的责罚会牵连到她,只固执地跟着她身后。
“锦茵姐姐。”
来人又轻轻唤了她一声,像是哭了,鼻子还有些堵。
宋锦茵顾不得更衣,掀开被褥便跑了出去,连鞋也来不及穿。
“地上凉,姐姐怎能不穿鞋袜!”
步子停下,两人瞧着彼此,只是翠玉手里端着水盆,未能迎上去。
“你怎得从京都过来了?一路上可辛苦?”
宋锦茵抬手擦了擦眼,上前想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却见来人极快地侧身避开。
“水有些烫,姐姐如今,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再那般随意。”
“你都知道了?”
“送我过来的大哥嘱咐过我,何况姐姐之前身子一直有些弱,本就该好好养着才是。”
翠玉将水盆放到木架上,又赶忙从里头拿来鞋袜和外衫出来,动作没了最开始的慌乱,小心又仔细。
瞧着和宋锦茵离开前不太一样。
还是那个小姑娘,但一双眸子里多了些沉稳,行事也没了之前的急躁。
宋锦茵下意识就想起了仓凛刚来时同她说过的话。
小姑娘自她离开后便只守着她的东西在过日子,眼里都是活,越来越勤快,可也越来越孤僻。
思及此处,宋锦茵鼻子又是一酸。
她抬手拦住翠玉要替她穿鞋袜的手,将她拉到里头坐下。
“我不是主子,你莫要如此。”
见翠玉挣扎着要站起来,宋锦茵吸了吸鼻子道:“不打算同我说说来洛城的缘由,和路上发生的事?”
翠玉对宋锦茵从不设防,听她这么一问,便也顺着她的话开了口,没再记着要伺候。
宋锦茵自己披上外衫,在她旁边坐下。
屋子里很热,是之前小院里不曾有过的暖和,甚至这一切瞧起来,不输竹雅院里裴晏舟的主屋。
可孙娘子却说这是她的宅子。
不是这一间院落,而是所有的这一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全貌的整个宅院。
翠玉一点点地从王管家寻到她开始,讲到她收拾东西跟着他们离开,一路往洛城赶。
没提一句害怕,想来是因着王管家同她说,要来洛城照顾她。
宋锦茵握住翠玉的手,垂下了眸子。
有眼泪滴到了桌上,映出一旁绚烂的烛火。
无论是独自替她安排了这一切,准备放手的裴晏舟,还是鼓起勇气,跟着从未见过之人踏上未知路途的翠玉,都让宋锦茵说不出话,也不敢去深想。
“原本能早一些到的,怪我不争气,行到半路便着了风寒,那几位大哥本就因着我行得慢,还又耽搁了两日。”
“没有争不争气,往后不许说这话。”
宋锦茵回过神,抬眸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有一段时日未见,翠玉眸光依旧清澈,只是少了些之前的稚气。
仔细想来,也算不得坏事。
“瞧着是瘦了,风寒可好全了?回头请着大夫来瞧一瞧,洛城的雪虽没京都下得厚,但风也凉得紧。”
“好了的,不碍事,反倒是姐姐。”
翠玉抿唇笑了笑,缓过神后,满脸欢喜,“姐姐在这可住得习惯?王管家说一处地方有一处地方的口味,所以来的那日,王管家还替姐姐备了些京都的吃食。”
翠玉话音刚落,宋锦茵就瞧向了旁侧一堆放了两三日的零嘴。
皆是周延安上次同她碰面后,让人送来的东西,只是孙娘子虽告诉了她,她却一直因着裴晏舟没回过屋,故而今日才瞧见。
“王管家有心了。”
“不止呢,还有碧玉也给姐姐带了东西,晚些时候我去拿来!”
“不急,这几日我应当会留在世子那处,不怎么回屋。”
宋锦茵笑着接过她的话,仔细想了想,“待世子的身子稳妥一些,我带你去外头逛逛,到时你也能带些洛城的物件回去,给家里头的人尝个新鲜。”
听到这,翠玉眼中的光才淡了些许。
她垂头听了半晌,直到宋锦茵说完才深吸了口气,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认真道:“锦茵姐姐,我应当不会回去了。”
宋锦茵怔住,见她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心里一紧。
翠玉家里还得靠着她的月例银子帮衬,怎可能离开太久。
“为何?可是出了何事?”
“不是呢,是有好事。”
“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