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心底的煎熬像是能将他灼伤的烈火。
明明巴不得将面前的姑娘放在心尖上宠着,可他偏要故作随意,只为了让宋锦茵能得些自在,不要因着同他相处而生出疲惫。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在瞧见宋锦茵眼中的那一抹无措时,他脑子里轰的一下,心疼得不行,再不记得他所有的打算,也不记得提醒自己要退让。
只是男人伸出去的手终是慢了一步。
宋锦茵极快便恢复了神色,收回糖果子时还垂眸笑了笑,听不出情绪。
“世子瞧着精神好些了,那我便先回屋,明日再过来。”
转身时,宋锦茵拿起了那个纸包,将口子叠好,又笑道:“确实是有些累了,好在还能得些零嘴。”
“茵茵......”
裴晏舟看着她的侧脸。
小姑娘长睫始终低垂着,瞧着却比平日里更显卷翘,小巧的鼻尖下唇瓣始终扬着笑,浅浅淡淡,像是对这一切不甚在意。
男人突然便改了口,轻应了一声,道了句好好休息。
如今他不敢奢求太过,只愿他的心上人,对他能如对旁人那般轻松随意。
可适才瞧着,他的茵茵瞧他时,仍是藏了心事。
......
这一晃便是入夜。
宋锦茵刚一躺下,昨日那股不安便又涌了上来,只是她适才说的疲乏并不是借口。
被褥的暖意刚将她包裹住,她便感觉到了眼皮的沉重,整个人顿时被睡意席卷,也越发懒得动弹。
迷糊间她还想起,沈玉鹤今日同她说的话。
如今她的身子虽有显怀,但之前有备下的药顺着,那些反应来的时日不长,还不算太辛苦。
待往后她肚子再大一些,就算孕吐消了,也会有其他的不便和难受,尤其她本就比旁人瘦弱。
思及此处,宋锦茵突然便想起某次在街边瞧见的一个小姑娘。
大抵是家里太穷,临近年节时,她竟想让人买了她回去当丫鬟,只为了能吃上一口热饭。
宋锦茵没想过要有丫鬟伺候,但琢磨着那姑娘文静的模样,想着若她往后身侧能留个人,兴许也不是件坏事。
可这念头不过一瞬,床榻上的姑娘便恍惚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而谁也不知,原本平静的夜,会突然生出如此大的动静。
无数绑着火把的箭落进客栈四处,密密麻麻,还在空中便像是燃起了大片火海,照的黑夜如同白昼,也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经历过不少刺杀的玄卫顿时变了脸色,知晓会有一场,但没想到这一场会来得如此凶猛。
外头的人甚至来不及传哨,就只见火光一片。
若说上次上百名刺客已然花了下令者大笔银子,那今日这无数的弓箭手,该是上次的数倍不止。
这样的场景放进京都城,怕是都会让人下意识想到逼宫二字。
只是此时容不得旁人多想。
所有绑在箭头后部的布帛浸满了油脂,燃烧着极旺的火,从四面八方落下时,还有油脂滴落,不费吹灰之力便点燃了客栈所有的灯盏和帘子。
火势难控,即便一人能挥开无数箭矢,也抵不住四处同时的进攻。
谁也没想到,为了能拿下客栈里这些人的命,那人竟花了万金以上,甚至连这钱来客栈也未打算放过。
裴晏舟被这动静惊醒,眸色瞬间凌厉。
“火势太大,主子需得先撤!”
外头火光冲天,数以万计的长箭密密麻麻御风而来,浑浊的烟雾和刺鼻的气味充斥在四处。
裴晏舟挥手避开玄卫的搀扶,虽知晓定是已经有玄卫去寻了宋锦茵,他却仍不管不顾,直奔火势猛烈的尽头小屋而去。
耳畔时不时便有油脂和木头炸裂的声音。
裴晏舟想,原来四周被大火吞噬是如此的可怖。
他先是忆起竹林的那一次,而后又想到宋锦茵为了逃离,亲手点燃的那场大火。
他皆不在她身侧。
哪怕在竹林那次他赶了过去,可仍旧没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将她护住,只有过后无尽的后怕。
“客栈掌柜需得护住,你先带着人撤离此处,不必都留下!”
“主子!已经有玄卫去了锦茵姑娘那处,主子您如今的身子,万不可再运功寻人!”
来人深知主子停留的缘由,顾不上尊卑,伸手便想将人拦下。
可男人哪里还听得见劝告,满脑子都是那日宅院里,大火燃尽后的那一片灰败。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无力和绝望。
万一玄卫没能将他的茵茵救出来,哪怕他跟到下头去寻她,漫漫长路,他也不见得还能再瞧见她。
“这是命令,带着客栈里的其他人迅速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