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如此,她便越不能牵连旁人。
“吴大哥先行吧,不必等我,我这同乡平日里都在贵人身侧做活,近来才得些空闲,刚好我大哥正寻新活计,我便替他多打听几句。”
为着安全,宋锦茵同旁人的说辞里,上头不仅有姐姐,还有好几个哥哥。
如今说多了,她便也越来越顺口,一点都未有犹豫。
男子听后又仔细瞧了她几眼,见她脸上并无勉强,这才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耽误宋辞姑娘同人叙旧了,明儿个再同姑娘说,姑娘仔细风寒,莫冻着自己,还有那木椅,回头待姑娘得空,我再给姑娘送回去。”
“那就多谢吴大哥了,明日我给吴大哥和莲香姐带我那的枣糕。”
“好!”
男子低头憨厚一笑,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仓凛眼皮直跳。
饶是知晓自家主子此刻在远处的小道上,他也依旧感觉到了那股摄人的压迫和戾气。
皆在那声吴大哥响起之后。
可他也不知,这绣坊里为何会有年轻男子,且听着那话,锦茵姑娘同他私下像是还有不少相交,竟愿意让其进她的小院。
直到男子行远,仓凛才轻声咳了咳,硬着头皮看了过去,“锦茵姑娘,这位是?”
“绣坊里的人,仓凛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宋锦茵看回来的目光明显比适才少了几分热络。
只是想起那人曾经的不可理喻,她抿了抿唇,犹豫后又道:“这等小事,我想仓凛大哥不必同裴晏舟说。”
此话一落,不仅是眼皮,仓凛连眉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若是可以,他一个字都不想提,可偏偏不用他开口,那位已经从头到尾瞧了个清清楚楚。
偏生锦茵姑娘还特意嘱咐了这么一句。
这怎么瞧,都像是姑娘在护着适才那男子,把主子当成了恶人,生怕他会出手,做些什么恶毒事。
“倒是也用不着属下去提......姑娘还是先上车吧,外头天凉。”
宋锦茵不太确定他的意思。
只是眼见着这人是不打算放她离开此地,不想让其他绣娘瞧见,多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她便也认命般上了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而远处的小道,裴晏舟瞧着前头,下颌紧绷,周身气息冷寂摄人,黑眸尽数被隐忍占据。
自瞧见他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水眸不似面对他时那般冷淡,同人笑得和善又明媚,他就像要被心中翻涌的嫉妒淹没。
那清甜的笑原本只属于他。
甚至包括宋锦茵这个人,从来也只是他的姑娘。
可如今宋锦茵对所有人都笑得耀眼夺目,唯独不喜他靠近,也唯独对他生了厌恶,再不愿忆起初见时,她脆生生喊的那句晏舟哥哥。
裴晏舟光只是想想,便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谁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想要上前的冲动。
饶是马车已经离开了此处,此刻他的脑中,也全是宋锦茵那温柔乖巧的笑。
裴晏舟的手无意识抚上了那枚玉佩。
原本是不起眼的东西,对他来说,更是廉价到不值一提。
可偏生沾染了宋锦茵的气息,有着她幼时的过往,便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珍宝。
玉佩的凉意让裴晏舟找回了一丝清醒,也让他愈加瞧清了自己此刻的心。
他想他的隐忍已经有了裂缝。
从小村子里旁人口中的那声夫婿开始,到如今她对陌生男子的温柔。
心底有一道声音在试图摧毁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仿若在一字一句地说,他要见她,要真真切切地见到他,而不是躲在暗处,瞧着她同旁人说笑。
男人双眸轻动,有晦暗闪过,
挣扎过后终是转身,脚尖轻点,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小道里。
......
裴晏舟先一步回到了宋锦茵的小院。
他到底还是留了一丝理智,想着若她不高兴,还可以寻那只兔子来当借口。
可男人的这一丝理智,却在瞧见她床头那枚玉佩后彻底崩裂。
玉佩晶莹剔透,上头的花鸟环绕着神兽,纹路精细流畅,技艺巧夺天工,而中间,还刻着一个沈字。
一眼便知不是俗物。
该是显示身份的东西,同他的玄卫令牌,亦或裴家白玉一样。
这样的玉佩和这个沈字,除了江南沈家,不会再出现在旁人身上。
可这枚玉佩不仅在她的屋子里,还落在了她的床头,带着枕边睹物思人的意味。
裴晏舟眸底结成了碎冰,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