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都忙碌于救火的同时,宅院角门被打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从里头跑了出去,还惊动了守夜的小厮。
只是那女子身影灵活,小厮刚有追上的迹象,就见她拐进小道,几下便没了踪影。
怕被巡逻经过的侍卫瞧见,小厮只得退回宅院,而后又因着前头燃起的大火分了神,将此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听闻那院子里新来了个姑娘在养伤。
长得娇俏貌美,就是身子不大好,初来时,还是主家老爷亲自抱着送进来,当时那姑娘连眼都没睁,一路昏睡。
如今这一场大火来得突然又猛烈,想必,那虚弱的姑娘怕是已经......
众人匆匆赶过去帮忙,只是心底难免生了唏嘘,曾有过的种种猜测,也有了人死灯灭的感慨。
而此时的竹雅院。
裴晏舟一直在书房,并未有歇息的打算。
自宋锦茵不在院中后,他只觉这一处空荡的厉害,唯有夜半去她屋里,才能将将睡个安稳。
今日他亦是打算如此。
待事忙完,他便准备宿到宋锦茵的屋子。
再等这两日一过,无论宋锦茵如何抗拒,他都不会再退让一步,更不会再给宋锦茵离开他身边的机会。
哪怕往后围着他二人的只有恨。
“主子,出事了。”
仓凛的声音夹杂着急切,在外头响起,打断了裴晏舟的思绪。
他身子一僵,心里突来一阵慌乱。
出事了这三个字,太过直白,仓凛从未说过。
浓墨滴落,染开一片,信件上的字已经瞧不出内容,而来人顾不上等里头的回应,头一次主动推开了门,跪在书案前。
“主子,那边院子......走水了。”
......
夜幕下,只有一道大马狂奔的身影。
不顾一切地奔驰,在寂静的夜里惹来巡街侍卫的警觉,却又被跟来的王管家给拦下善后。
如今临近宵禁,主街上早已经空空荡荡,而王管家自仓凛收到那消息后便顿觉不妙,一边嘱咐人去给林公子送信,以备不时之需,一边带着人跟了上来。
世子连鹤氅都来不及披,只一件普通袍子,奔驰在寒冬夜色之下。
那次竹屋酒肆的大火也差点要了世子的命,但好歹宋锦茵没跟着周公子殒命,可这次......
消息不会虚报,若是人能救出来,便不会是这样的说辞。
王管家不敢想。
甚至在他得了这消息后,他都不敢去看世子那双阴鸷到了极点的眼。
冷风寒凉,像是自带剜心剔骨之痛。
裴晏舟便是承受了一路这样的折磨。
可直到他再次回到那间宅院,瞧见那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光和漆黑木柱时,他才惊觉,适才的剜心之痛不及此刻万分。
喉间似有腥甜。
他耳中再也听不见旁人的话,双目赤红却又茫然无措,如青松般的挺拔身影在这一刻再也直不起来。
他不信这么一场大火发生在宋锦茵的屋子,他不信不过几日未见,一切就变成了好像再也无法挽回的模样。
所有的一切让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进去,他要去将他的小姑娘找回来。
“里头危险,世子不可!”
嬷嬷见来人直往屋里冲,脸色顿变,来不及将人拦住,只得赶忙喊住旁边的侍从,“快,快拦下世子!”
早在裴晏舟往前头迈出时,侍从便起了阻拦之意。
可男人身上的狠戾阴郁像是要将人活活撕裂,他看都未看旁人,一句让开,冷沉又蕴藏着疯狂。
下一刻,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裴晏舟顺势拔出侍从腰间的长剑,反手抵在来人脖颈。
“让开。”
他目光依旧定定瞧着前头的火光,仿佛除了那一片,周遭所有都落不进他的眼。
只是握着长剑的手带着他没能察觉到的颤抖,这是唯一泄露他心慌的动静,也是最后一丝在与疯狂对峙的清明。
他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宋锦茵会害怕。
裴晏舟终是冲进了那片火光里。
入目便是烧毁的一切,灼热扑面而来,刺鼻浓烟,灰烬弥漫。
桌椅木架,甚至连床架都被烧成了黑色,唯有燃起的地方透着刺眼的红。
偶有木梁掉落,火光扫过他的脸颊和手,留下痕迹。
可裴晏舟却感觉不到痛。
这一刻,他只感受到了世间的衰败,所有的一切在他脑中通通都散了个干净。
仕途抱负,功绩权利,还有他的恨,再没有一丝痕迹。
裴晏舟在这一刻才清楚的明白,这个世间若是没有宋锦茵,他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