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汤下肚。
男子看着宋锦茵餍足离开,面具下的神色从和煦转至深沉,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拎着几个空酒坛,许久才转身。
“少爷,这酒可还要去打?”
“来都来了,你去一趟。”
男子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上来的小厮,在众人的打量下,戴着银色面具不紧不慢地回了街口的马车。
小案上放着毕春堂新送来的膏药,透着极淡的青木香。
男子拿起看了看,正准备将其丢到一旁,却又似想到什么,倏尔停下。
都在往前走,总不好只有他一个人故步自封才是。
男子双手覆上面具。
面具下是已经淡了许多的烧伤痕迹,只是肤色仍有不同,盖住了原本的俊朗模样,瞧着颇为打眼,也有些许怪异。
男子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眼中亮色转而沉寂。
想起来,那时的他自以为能救人于水火,可到头来不仅害了自己,还将宋锦茵又一次推进了深渊,如今往事已矣,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却仍不及宋锦茵的胆量和勇气。
“这么早,唤我过来作甚?”
车帘掀起,沈玉鹤打断了他的思绪,眉心轻拧,似有不满。
“你可知晨起寒凉,不是看诊和叙旧的好时辰?”
“知,今日本想请着你再替她瞧一瞧,只是她身边的人不好打发。”
“宋锦茵?”
沈玉鹤寻了个位置坐下,掀开旁侧帘子看了看外头,“你怎知那小丫头今日出府?莫不是一直派人守着国公府的?”
来人面色颇为不赞同,“裴家世子什么人,你守他的地方?”
“不过就是在外头瞧了瞧,何况与他相熟多年,我知晓他的习性,不会轻易叫他瞧见。”
“罢了,你们这几人,骨子里都犟得很,我说不动。”
沈玉鹤懒散靠着车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她可是准备将孩子留下?”
“听适才的语气,应当是。”
听闻此话,沈玉鹤并没有觉得诧异,他甚至觉得,宋锦茵不留下这个孩子才是反常。
只是她既是选择了这条路,想必也生了孤注一掷的心思。
裴家世子,该是留不住她太久。
“她若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还想护住他的性命,想来应是生了离开的念头,你如今面带愁绪,可是还想着帮她离开?”
“是。”
男子声音低沉,带着叹息,像是沉浸在了往事里。
“说起来,我也是如今才想明白,那时晏舟心里的恨该是已经没剩下多少,其实对他来说,在他身侧这么多年的宋锦茵又何尝不是特殊的那个?只不过他固执不肯低头,也不肯去瞧自己的心罢了。”
“而后来我自以为是地插了进去,反倒将一切弄得一团乱,到最后,还是宋锦茵点醒了我,你可知,最后那一场碰面,宋锦茵本是不该来的,她该为着明哲保身,跟我彻底划清界限才是。”
“可她还是冒着惹怒晏舟的风险来了,她同我说起侠义二字,同我提起身边人,她还说她并不可怜,不需要我搭上名声出手相救,后来她差点就同我一起留在了那场大火里,所以如今几人落得这个局面,我才是那个罪人。”
沈玉鹤曾听过这件往事。
周家二公子葬身火海,裴世子和许家姑娘闭门一月未出,后来许姑娘离开了京都城,去了她父亲的驻守之地,而裴家世子,从此再未提过周家一个字。
周延安这个名字,像是突然就消失在了众人的口中。
只是沈玉鹤却摇了摇头。
少年心性真诚炙热,虽有冲动,却也不该扣上罪人二字。
“周家如今低调沉稳,可单凭侯爷和县主二人的身份,就不可能过上如此不被打扰的日子,更何况你大哥如今进了工部,我虽未涉及朝堂,但也曾听三皇子提及一二,周家若没有旁人暗中配合相护,早就被卷进了那看不见的暗涌之中。”
“我虽不敢确定此事是否与裴晏舟有关,但他那性子虽不太讨喜,可若是认定了人,该是会放在心上才是,当然,宋锦茵除外。”
“不管他是看不见自己的内心,还是固执不肯承认,那小丫头因着他吃了不少苦,这是事实。”
马车在二人说话间驶向了绣坊,男子重新戴上了面具,冷色银光遮住了他面上的愁绪,让人顿时生出一股疏离。
“我知你说的那些,所以这次宋锦茵若真要离开,我定是会帮她,往后不管她停在何处,我都会想方设法护她这一世。”
“嗯,帮吧,我正好得了些新药材,还有之前未让人试过的药丸,都可以给她留着。”
“你拿她试药?”
男子眉头紧皱,登时露出不满之色,“你要试药去寻旁人,莫拿她来折腾。”
“都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