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在二楼,应雪想起自己还没上去参观过呢。
她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莫名的悸动,更多的却还是好奇。
天空是灰暗色的,但二楼的视线也还清晰辽阔。
一条四里长、五米宽的南北公路贯穿了整个渔场。公路笔笔直直的,岸边的水杉长势喜人,翠绿清新。
两边的房子有高有矮有新有旧,却都整整齐齐的一律坐北朝南。
像应雪家这种楼房并不多,大多数还是以土砖房和瓦屋为主。前后五户邻居挨得最近的是隔着一条公路的孙娭毑家,西边是菜园和池塘堤干。
从走廊这里可以看到池塘的全貌,堤干基本是绿油油的苏丹草,斜坡上种了黄豆绿豆和芝麻之类,以及再远一点的莲湖和藕山……
这么看过去,再一对比,应雪就觉得自家的房子格外大气起来。
新房无论是从床头灯等小用品,还是到电视和家具,处处都透着一个新字。席梦思大而柔软,后窗还摆着一张新凉床,晚风吹来,后面的苦楝树和水杉哗哗直响。
西边的阳台应该刚洒过水不久,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
八十年代的夏天依然热,不过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汽车尾气,吃的用的都很环保,温度明显没有那么高。
应雪有些惬意地坐在旧凉床上,下面的红枣和葡萄也把果实结到了栏杆处。
“小楼高三米,手可摘葡萄。”应雪自言自语的把手往下伸,对不住了李白大师,我这诗改得尽力了。
应雪坐了下来,这里可真是个夜间乘凉的好地方啊。
“应雪,上面还热不?”刘秋霞在码头上剖鱼,夏天热,是一年四季鱼死得最多的季节。还好,一般都是鲢子鱼和小鲫鱼,草鱼和青鱼倒是很少。
应雪低眉顺眼的:“不热,挺凉快的。”
王富贵听到应雪的声音后从杂物间冲了出来,它刚喂完一轮奶,正打算出来溜达呢,于是昂起脑袋就嗷嗷嗷直吼。
“王富贵,come。”应雪下巴枕着水泥栏杆,食指往大门口一指。
王富贵明白了意思,这个家构造简单,不像以前的地方左一个路口右一条巷子,车多人更多。所以面对现今的环境,它早就摸得混瓜烂熟了,没几秒它就来到了阳台上。
主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比以前更加开朗好看了,王富贵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可是,接着它的目光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今的自己,已经变性变种变丑了,想当年……
看着王富贵现在失意憋屈的狼狈样子,上世拆家沙雕的形象浮现应雪眼前。
原先心里还酸酸的,但是这一刻应雪突然想笑,只是,笑了两下后她又泪目了:“王富贵,以后我们相依相伴,重新开始生活吧。”
王富贵把脑袋搁在应雪的手心,嗷嗷嗷地回应好好好。它可没有敷衍,虽然皮相上是大不比从前,不过也有其他的好处。
首先,这具土狗的身体还是头一次下崽,那就意味着还很年轻。自己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上世它都十岁了,已经进入了哈士奇中老年模式。
其次,农村拥有广阔的天地,狗子们都可以四处撒欢。
颜值差了不少,不过年轻水嫩呀,总该是有失才有得的。做人如此,做狗也不能好事占尽。
路上几乎没有车辆,人也稀少,不用像以前那样出门就要上根绳子,要被老大牵着脖子走,做狗没有一点儿隐私和自由。
“你还想回去吗?”应雪看着远处的阴云,过不了多久,天就要真正暗下来了。
王富贵眼神严肃,与其说想念周睿,不如说想念刚认识的一只叫布叮的哈士奇母狗。想了想,好像它的女主人长得还蛮不错。
“六年的青春,我就当喂了狗——”
王富贵眼白一翻,立马很势利地把脑袋从应雪掌心挪开,还哼哧哼哧地吼着抗议:青春值几个钱,谁稀罕你喂这个?
“OK OK,我说错了,就当喂了猫总可以吧?”
喵呜声起,狸花猫叼着鱼内脏从枣树跳到栏杆边站定,应雪垂首,正好和它冷冷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就是随便抒发几句感慨而已呀,怎么,还不让人开口说话了?
“喵呜——”狸花猫又叫了一声。
应雪耷拉着脑袋,双手作揖:“好吧我错了,稍瑞稍瑞,抱一丝……”
狸花猫这才优雅地抬腿,轻快地从水泥栏杆间跑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阳台有人呢,还是有狗,或者觉得跟应雪相处尴尬,总之,狸花猫犹豫了几秒后又一个猛子跳到了平顶屋上。
刘秋霞剖完鱼后又端着碗筷从杂物间出来,开始熟练地蹲在码头上洗碗。
水纹一圈一圈地漾开,悉数下沉的饭粒残渣,以及漂浮在水面上的油珠子,引来了数不胜数的鳑鲏和麦穗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