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枯树
时光像一条疯狗，横冲直撞的，今儿个撞翻这个，明儿个冲那个猛吠，将人类的生活搞得一团乱麻。
转眼已是十一月深秋。
一夜狂风席卷细雨，王楚钦单臂将自己从床上撑起，借着屋子里的灯光，看见了窗外的那株原本挂着满身金片的大树，摇身一变，成了一根毫无生气的枯杆。
像一坨被风吹散了的荞麦面条，很嚣张地，风干在人类的头顶。
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笑意里还裹挟着一丝梦境残带的朦胧。可意识很快就回笼了，这个时间点，国乒大部队大概快落地法兰了。
于是，好心情像昨夜的树叶一样，一瞬间，就不见了。
德国已经进入冬令时了，凌晨六点，外面的天还是黑乎乎的，压抑的很，就像他此刻的心境。
他开始憎恨自己雷打不动的生物钟。
如果，他是说如果，他能再多睡一两个小时，是不是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孙颖莎了？
是的，他也来法兰了，两天前就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早到两天。
就是着了魔似的，稀里糊涂地定了酒店，买了车票。
老实讲，他从小过的集体生活。突然什么东西都需要自己处理，还有些不适应。好在法兰这个城市，对王楚钦来说，不算太陌生。
自从五年前WTT的冠军赛落户法兰后，这几年，他每年至少会来一趟法兰。再加上法兰克福机场是欧洲的交通枢纽，平时去欧洲别的国家比赛，基本也会先飞法兰，然后再转目的地。
可又算不上熟。
毕竟，在这座城市里，他不是在比赛，就是在转机。
这种习惯性的清醒让他难受，等待的每一分钟都似乎被无限拉长了。他强迫自己倒下，一遍又一遍地开始预想，一会儿见到孙颖莎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打招呼。
他不是没想过去机场接机的。
可按照国乒出行被围观的程度，如果被拍到，还没比赛呢，估计就得挂一整天的热搜。
莎莎说过的，她不喜欢成绩以外的热度。
何况，今天都11月3号了，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她的粉丝们会给她布置机场地广，组织接机。今年是奥运年，她又取得了这么亮眼的成绩，本就受关注度更高了，再加上生日。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出现在机场，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
想到这儿，又觉得可笑，他又将以什么样的立场出现呢？
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终归是在床上躺不住了。于是翻身下床，随手拿起T恤和裤子，又往前两步，拎起衣架上的薄冲锋衣，囫囵一通套上，出门跑步去了。
膝盖恢复得不错，现在跑个七八公里完全没有问题了。
前段时间比完赛的柳丁还在德国多留了几天，陪着他做康复训练，期间又帮他找了个当地的乒乓球场馆。
从上上周开始，他其实已经慢慢地在恢复训练了。
只不过场馆里的会员水平有限，还不如随着他的队医打球水平高。没有专业运动员作陪，实在是有种不够练的意思。
他想，他或许可以和莎莎说，他来法兰，和大部队汇合，是为了...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