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天气已经回暖,只是晚上还有些凉。
宋菁合上窗子,将大雨隔绝在外面。
“瞧这天儿,大雨估计要下整夜。”
她嘟囔着自言自语,谢司宴早已听惯了。
“什么时辰了?”
“回爷,酉时了。”
谢司宴盯着手里的书卷,“高立回去了?”
宋菁摇头,“咱们守在那边的人没来信儿。”
就着烛火,谢司宴和她对视一眼,从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你也觉得不对劲儿?”
“是”,宋菁脸上写满了凝重。
“高立每日天还亮着便要回河边直房了,今日酉时还没走,定是什么事牵住了他的脚步。”
谢司宴放下书卷,“眼下能牵住他脚步的,还能是什么?”
“您是说李河被他藏在二进院?”
“灯下黑,越危险越安全。”
他隔着窗纸看向外面,喃喃道:“月黑风高杀人夜。”
宋菁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您的意思是高立要杀了他?!”
谢司宴皱眉瞥了她一眼,“你果真是昌氏子孙?”
宋菁闻言浑身一僵,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爷作何如此说?”
“还是说在道观看不得书?”
谢司宴阴阳怪气的功力最是上乘,宋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
他这是在暗讽自己不懂意境。
高立并非要杀了李河,而是雨夜隐秘,最能激发人内心的阴暗。
她拍拍胸脯,“爷,咱别拐弯抹角了,小的都要被您吓坏了。”
谢司宴冷冷收回视线,起身来到窗前,推窗看着外面瓢泼大雨。
“走吧,咱们该去他那逛逛了。”
宋菁闻言一步跨到门口,拿起油纸伞便推开了门。
可没想到这一推,竟差点撞到人。
只见霖峰浑身湿漉漉,一步跨了进来。
“大人,那边有消息了。”
谢司宴转身道:“说。”
“孙全带着人抬了什么东西出去,咱们的人跟着去了。”
宋菁闻言只觉脑中嗡得一声,“爷!”
谢司宴明白她的意思,能抬着出去的,除了尸首不会是其他!
他面色也带上了凝重,“叫人拦下来。”
霖峰垂首应是,没有任何犹豫又冲了出去,
谢司宴见状又看向宋菁,“一起去。”
顶着大雨,两人在东安门见到了被拦下的孙全几人。
雨势极大,几个人浇得像个落汤鸡一样,脚边还放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包裹。
“那是什么?打开看看!”
宋菁整个身子几乎都湿透了,眼睛却盯着那东西不放。
大雨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孙全没回答,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了谢司宴。
“敢问谢掌印,将我几人拦下所为何事?”
和众人的狼狈全然不同,谢司宴好整以暇地站在伞下,仿佛大雨半点近不得身。
“酉时已过,你等携此物出现在此,难道我查不得?”
说着,他朝霖峰挑了挑眉头,示意打开包裹。
霖峰心领神会,刚要弯腰上前,却被人拦住了。
“等一下!”
只见高立带着人从远处奔来。
“碰不得……这人怕是得了疫症,奴婢怕传开,特命人带出去烧了!”
宋菁闻言一口银牙咬得稀碎。
“是不是疫症还需太医诊断,高公公这样偷偷运出去,难不成是心虚?!”
高立还想说什么,霖峰却已经眼疾手快解开了包裹。
只见层层棉被之下,赫然就是李河!
霖峰用手指摸了摸脉搏,朝两人摇了摇头。
谢司宴和宋菁对视一眼,又冷冷看向高立。
“这不是我东厂丢的人吗?怎会成为得了疫症而死的尸体!”
高立脸色一变,眼里露出惊讶,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有此事?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
他一边说,一边命人扒开李河的衣裳。
“他身上这些脓疮,好一块儿,烂一块儿,定是什么疫症。小的怕传给他人,只能连夜叫人抬出去烧了。”
高立这番说辞听上去没什么漏洞,宫里的奴婢得病死了一般都是如此处置。
除非出现人传人的现象,才会叫太医诊断是否为疫症。
宋菁眼珠一转,压着火气喊道:“你们河边直房的瘦长条就是这样死的!难道他也是疫症?!”
“哟,那您可说着了。瘦长条也是叫人带出去烧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