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杀了她!”李稚发着抖,指着李吉光,“立刻给我拖下去,夷九族,杖杀!”
“我们的九族都被杀光了,”吉光幽幽地站起来,像一副会喘气的枯骨:“灵芝妹妹,你最清楚。除了你父亲这一脉以外,他们全都死在了乱葬岗。”
“你怨不得别人,李吉光。”李稚的眼圈透着恨意,“若不是你夺去了我的一切,我为何要害你?李氏一脉都是因为你才断绝的,是你风头太盛,是你害了他们!”
吉光垂下头,一只手捂着半张脸,掌心染上了一丝凉意。
是啊,她是知道的。李稚心属奕王许多年,若当初她这个做姐姐的允了其他人的提亲,那么李家送到奕王府的嫡女,就该是李稚。
“你想要奕王妃的位子,我让给你便是,”李吉光疲惫地开口,“想要我的命,你拿去就是。他们也是你的骨肉亲人,你为何要害他们?”
“我的骨肉亲人?”李稚咬着唇,“我母亲死的时候是被一卷草席包着抬出府的,我父亲不受重视,仕途受阻,郁郁而终!这些你们看到过吗?你们东府的人,一向都只当一切没发生过,全作睁眼瞎罢了……”
门外忽而响起急促而又稳健的脚步声,身披挼蓝鹤氅及青玉冠的身影披着夜色与风雪而来。
李稚还未来得及回头,便直直跌入一个人暖意的怀中,仰头看去,声音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太子殿下……”
“灵芝,”谢宥齐轻轻抚上李稚的脸颊,语气温软和气,“今日是上元佳节,怎么会这么不听话,跑来此处嬉闹?乖,回去。”
李稚眼圈微红,“我入东宫时,殿下说会爱我敬我。可如今,为何又养了这个女人在偏苑?”
谢宥齐叹了口气,脸上依然挂着无可奈何的微笑,“灵芝,你我应当互相信任。难道你要为了此事,去向所有人揭穿这一切吗?”他平静地看着她,“灵芝,你想我因欺君之罪而死吗?”
李稚陡然觉得谢宥齐的绝世容颜之下,藏着一张她看不透的可怖面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那双她日益深爱的抚摸,也变成了刺向她肌肤的细针,根根淬毒。
“臣妾……不敢。”
“乖。”谢宥齐帮她拢了拢斗篷,“上元佳宴就要开始了,快去换一身新的衣裳吧。”
谢宥齐将李稚“请”走以后,终于走进屋中,顺手合上了门缝。
他看见李吉光赤足,不言语地蹲下身来,捧起她的双足,扯开衣襟放入胸膛温着。
“你放心,父皇时日无多了。待我登基以后,一定会为李家翻案的。”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你永远是我的妻,我唯一的皇后。”
息神丸的微苦在口中漾开,吉光看着眼前这个极其陌生的丈夫,没来由地想起十数年前,他长久静立在画廊下的样子,是日春光流转,他仰头朝绣楼中的她微微一笑:“唐突了。”
那时的谢宥齐还是奕王,无显贵外戚,无朝中实权,无亲兵亲信。莫说夺储,他连坐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
而她毅然嫁给了他,带着陇西李氏全力支持奕王,为他苦心经营着王府,陪着他一步步从郡王加封亲王,再到入主东宫。
他总会在府中为人欺压时,将她藏于怀中,愧疚道:“跟着我,你受苦了。”
可是当她的家族蒙冤,父兄被构陷惨死的时候,谢宥齐却没保下她的家人,甚至宁愿彻夜长跪在她门外,也不愿为李家辩护一句。
“谢宥齐,你真让我恶心。”
为她暖脚的手顿了片刻,谢宥齐抬眼,眼底透着深深的占有欲与痴迷。
“我不在意。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我只要你活着——活着,陪在我身边。”他的尾音渐渐拖长,吉光再次毫无意识地昏了过去,倒在他怀中。
谢宥齐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地她耳边道:“吉光……别怕,我会为你做刽子手,我会替你报仇,处决一切。”
安顿好她以后,谢宥齐轻声叮嘱了宫女,然后拂袖而去。
今日是上元佳节,他要携东宫的妃嫔一同登上承天门,与天子同乐。曾几何时,与他比肩而立的人还是她,那时她的身后站的是陇西李氏和晋阳王氏,她还是他们的骄傲。
谢宥齐走出宫殿,手中残留着她的体温。他低头,眼眸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温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方才被他“哄睡”的人已赤足站了起来,她从舌下取出未化的息神丸丢入香炉,然后重新蜷缩回榻上。
监看着她的大宫女回来了,轻手轻脚地检查了一遍她的寝衣,终于松了口气,给她掖好被角,退至廊下歇息。
吉光知道她不会走,谢宥齐知她毫无生意,为了不让她自尽,便放了这一双眼睛在她身边。
可他却不知,想要寻死的人,千方百计也要寻死。
夜色之中,吉光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