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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此生最痛恨风尘妓子。
她说可依凭那样的手段谋生的女子,怎会跳不出火坑,还待在那样的风月地呢?
花魁笑着,惟妙惟肖扮演着清音:“就是使弄些手段,暗施些伎俩,赎出去做了贫苦人的妻,富贵人的妾,也好过在这楼里倚门卖笑、自甘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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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落风尘非是姑娘的过错,但一心勾着男人,却不去想跳出火坑、洗心革面,就是你的过错了。”
花魁柳深青说当初纪清音就是这样训斥她的。
“说的大多在理,但唯有一点纪姑娘不曾想到。”
“就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做我们这些应该跳出火坑的姑娘们的浮木。”
“就连纪姑娘自己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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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魁和纪清音意外来往走动的时间中,花魁认识了纪清音之父。
善交际,长迎袖,花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可以将一个老气横秋,因意在指点而前来结交的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
也可以将一个见过大风大浪,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男人哄得心旌暗摇。
纪清音之父折服于花魁柳深青的魅力,决心娶她作妻,赎她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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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听了第一个不肯答应。
柳深青说到此处不禁失笑,轻轻掩了口:“要不怎说纪姑娘还是个小孩子呢。”
她说因为清音的不愿意,花魁自己的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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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客人是说我的意思?”柳深青微笑着,纤细的指比在唇前,“我么,能跳出‘火坑’自然最好,但待在楼内也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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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应允似推拒,似欣喜又似无动于衷,只是碍于情面强装出来的微笑的态度。
那老了的商人不禁病倒了。
由此货物出了差错,纪清音不得不尽早与陈英华成婚,借夫家镖局之力,维持着自家产业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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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说:“妾想就是此事过后,纪姑娘同我等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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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道:“那与她夫婿呢?”
一直都在讲清音与花魁。
刀客并没有过多的好奇心,但就如同花魁早体察到的一般,倘若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回北漠去,他自己都会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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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道:“妾正要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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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同陈英华成婚后,本该枝结连理、百年好合。他们好歹从小一块长大,互相知根知底。
但不知为什么,清音总对英华放心不下。
不是放心不下他出镖在外横遭祸患,而是放心不下他身边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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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姑娘总担心我等风尘妓子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勾走陈掌舵呢。”
“不管是扬州城内,还是扬州城外。”
“说她父亲便是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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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她自己一路同行看着陈掌舵,她又嫌过分多疑,没有为人妻的大度,执意不肯。”
“好好的一身武功,就宅在了内院。”花魁叹一声,似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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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目光如剑,直指花魁有意掩盖的地方:“但陈掌舵确实有来姑娘这里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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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笑一声,悠悠走开指尖擎起装酒的杯盏,点头:“是呢,客人。”
她将勾着酒杯的手一递,娇婉道:“说了这么些时,客人,妾渴了,劳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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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风月楼里没有茶,只有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刀客才给花魁指头上的杯盏倒满,还没喝,花魁的脸色就率先红了。
她喃喃道:“来了我处不假,不过只是小谈,从未做越矩之事。”
她说:“陈掌舵是位正人君子,纪姑娘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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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轻飘飘掠刀客一眼,似是想引他赞同。
刀客淡淡,松开微拧着的眉目:“多谢姑娘有意告知。”
他真心道谢,但对花魁话中真假不置可否不作论断。
拱一拱手要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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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尽杯中酒的花魁拦下他,含着笑的眼睛里漾着春天里的风、春天里的柳,柔柔问:
“客人,纪姑娘此前同我交好时常与我说起你呢。”
“她说你看着面冷不好接近,实际上最是心软。只消一请求,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你都会应允。”
“那妾可否托客人一件事,客人若得闲不急着走,就帮一帮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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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刀客不由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