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力不支终于跪倒,连强行以剑拄地支撑都站不起来,丹田识海内一片枯竭,再抽调不出半缕灵气。
糟糕。他心内一沉,抿唇蓦地去看丈许远的地方。
那原本被他追着蹿逃的魔修止步,开始察出他强弩之末,先是小心迟疑地试探,后才欣喜若狂,祭出自己刚刚抢夺来,还不曾完全掌握的法宝。
虽还不能完全掌握,但以如今这情势,便是只施展出这法宝威力的二三分,也足可让勉力支撑着的他身死道消。
身上气机被锁定,被严重威胁时皮肤上才浮现出的刺痛感愈发灼热鲜明。
他喘着气狠狠将手中断剑攥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魔修,唇齿间几乎咬出血来。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可逃脱现下死局的办法?他还不能死在这一战中,他才刚刚记起……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紧促而粗重,连带肺腑都火烧火燎地痛疼。
护身的法宝?溃逃的法术?天降的援兵?以命搏命?他想到了些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四、苏合
我没有想到等我游历归来,第一个看见的本派弟子不是登记弟子归门花名簿的老熟人允中,而是我的师弟,云清延。
他的形容实在狼狈惨烈,不复初见时衣冠整齐、安谧静和,对面一个魔修还想借机对他痛下杀手。
我深深皱着眉,当机立断令沉珂分影为十将魔修干脆绞杀,再飞身下落将师弟拉至身旁以防不测,一瓶回春丹交至他手,等他好好服下,面色稍微恢复些许才将探出去警戒的神识收回。
问道:“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那个魔修的修为境界远在他之上,足足高他两个境界有余,又为魔修,生性残忍多狡,手段频出,比普通修仙人士更为棘手,绝非他一修为较低的弟子所能轻易招惹。
虽则玄云宗多有弟子任务剿除魔修,但云清延本性持重,应不至于莽撞胡为,任性接下自己尚还力不能逮的弟子任务。
那便是他不慎惹到不该惹的人物了。
我无意回身打量他,原以为他只是身上看着惨烈,实际情况仍然尚佳,但一眼扫过,却见他身上伤势实在超出我的料想。
宗门配发的白衣白裳被他擅自换成了黑衣,虽则掩盖了许多深沉的血色,但也仍能看出他身上有大片大片湿濡的血迹,脸色惨白,从肩至腹,从腰至腿,他身上无一处不是血迹斑斑、皮肉翻卷。
他显然是经历了一场苦战,甚至还是在生死边缘游走,只差一线,兴许我现下所能看见的,就只是一具叫作“云清延”的尸体。
此时此刻,也不知我是否应该作其他想法,但我只知我一看之下心中不悦之情陡生,竟是一时抛下了先前的一问不顾,转而质问他道:“何故将门派弟子服换下?”
我派内门弟子所着白衣是统一了的锦云绣服,纹松绣鹤,除却美观统一,它更是一件中等偏上的防御法宝,为宗门可给予弟子的有力庇护之一。
更甚则,延伸开去,这套弟子服更是为我派玄云宗弟子身份的象征,不仅可供昭彰震慑,也可叫人忌惮收手。
以玄云宗在修真界的龙首地位,平日里便是修为高深的魔修妖修,要想对身着锦云绣服的人下手,也要暗自掂掂斤两,以防事迹败露之后,对方的师门长辈、同宗友人杀上门来。
平日里大多数弟子都对这套衣裳喜爱有加,不仅是因其合身漂亮的缘故,还因其背后的深层保护含义,但云清延眼下所着,却分明只是一件普通的凡人衣裳。
不仅作不了抵御之用,易毁易损,还会让人在身处险境时无所凭依,无从警告。
抛下那等法器不用,反而擅作主张,逞强好胜、胆大妄为,他可知以他之力便是不愿倚仗那等身外之物,在这以保全自己为首要的修真界,也是万万该识些时务、作些让步的。
尽己之全力,保自己无虞。
这并不叫人耻笑,也无有羞耻惭愧一说。既实力尚弱,便好好凭借外物,保全自己。逞强逞能也只是无稽之谈,可笑之尤,白白送死。
我以为云清延他应当懂得这个道理,看得透,但看眼下情况,又觉并不尽然。
我再问:“何故?”
他却好似不曾听见似的,白着一张脸埋下头去,身形晃一晃,就那般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