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山说不上高,却是京城最有名的山之一,只因山上那几眼如王母仙池的温泉。
山下有客栈,山上有亭台楼阁、桃林片片。年节里桃花虽未开,但银装素裹的枝头挂满灯笼与红绸,温泉水雾气迷蒙,自有一番高洁缥缈的气韵,西临王选址此处可见品味。
山上的布置紧锣密鼓,日月几个交替,转眼来到正月十五当日,江稚梧早早坐在窗台前对镜梳妆。
她此番只是想对北庭王的真容一探究竟,不想出什么风头,因此刻意打扮得十分低调,只身穿淡青布衣小袄和同色不带任何刺绣花样的襦裙,头上斜插一根素银簪便是全部点缀。
高彤过来瞧她,对她一身素衫颇为不解。
江稚梧:“去凑个热闹罢了,不想那么打眼,恐再惹些麻烦事。”
高彤倒也赞成,只是她私心里还是想江稚梧能漂漂亮亮地出去,毕竟名头上是沈家表妹,也是给自家增光添彩,便道:“这回是藩王宴,妹妹太素净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够重视,不如我来帮妹妹再妆点一番?”
考虑到眼下时间还早,高彤所言也在理,江稚梧点头。
高彤面上一喜,款款走近了,先把她头上银簪换成了带翠玉穗的步摇,耳后各分出两股秀发编成小辫,又取出口脂点在她唇中。
“就薄薄上一点,不会腻嘴,妹妹抿一下。”
江稚梧闻言照做,赤红的膏脂化成烟霞匀在唇上,瞬间活色生香。
高彤打趣她:“妹妹这一身儿确实不打眼,乍一看像一个家世普通的民间少女,可是这珠圆玉润的俏脸骗不得人,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样的好颜色,布衣裙衫反而衬得妹妹愈发面似美玉。”
江稚梧靥间泛粉,“高姐姐惯会揶揄我。”
“姐姐说的都是真心话!”
高彤笑着,“头脸差不多了,只是这项上还得添点儿东西。”说着又拉开妆匣翻找了一番,恰瞧见一枚带玉簇的璎珞,笑道:“这璎珞倒是有趣。”伸手便取了出来。
江稚梧一愣神的功夫,高彤已经抖开银链为她带上。
她眼前一亮,“正与妹妹这一身颜色相衬,你瞧瞧?”说着带她对镜左右照了照。
银色璎珞压在胸前,沉甸甸地颇有分量。
江稚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想的却是凉亭下教她使用这璎珞的那张脸。
她无端有些心慌。
高彤瞧出她面色不对,伏在她肩头柔声问:“怎么了,要是不喜欢就摘下来,也不妨事。”
江稚梧按住高彤的手:“不是不喜欢,我就是…有点怕,不知道这趟去的对不对。”她声音纠结万分:“高姐姐,我有点不想去了。”
“啊?那、那怎么行?”
高彤立刻讶道:“咱们都已经回过帖子了,临时不去要得罪人的。这些高门大户,看着心宽体胖,其实最在乎礼节,小气记仇得很。”
帖子是沈家的名义回的,要是真不去了,这笔账也会记在沈家。
高彤绕到她身侧宽慰道:“不过是一顿宴席罢了,妹妹不必搭拢谁,吃完了就回来,没什么可怕的。”
江稚梧默了默,知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抿唇点头,收拾停当后便上了马车往泉山去。
恰如她所料,晏舟行以要陪合宫共度元宵宴为由推拒了曲恪的邀请,差太监赏了曲恪一尊酒,为他此番宴席助兴,另拨了廷尉下一队人马到泉山维持秩序,以防有人趁乱混入,意图不轨。
江稚梧赶到时,山脚下正有几个带刀衙役在拦着没有请帖又想上山的围观百姓。
这回赴宴她没有遮挡面容,只仗着自己打扮普通无人会注意,又有过了明路的身份和请帖,就算被认出眼熟也好有理由搪塞。
但捕头的眼力不同于常人,江稚梧心想,还是避开些好,便让车夫又往前行了一段儿,绕过熙攘的人群直接停在山路口,这才走下车,径直找山口小厮出示请帖。
那小厮已经核对了一早上的请帖,早就有些耐不住性子,能偷懒时则偷懒,看到衣着华丽的更是验也不验便点头哈腰地放人上山。
到江稚梧这里他本也是匆匆扫一眼便要放行,只是抬头的瞬间瞧见她面容清丽又身着普通,便起了闲心,拿着她的请帖一面佯做仔细核对,一面扫视她脸庞。
江稚梧立在一旁等着他查验,正百无聊赖时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男声在呵斥着什么,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远远一辆高头马车前围了三个身穿靛蓝官袍的衙役,为首的那个正对另外两个高声叫嚷,说这可是秦家的车马,有什么好查的。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太过势利,让人不由得多看他两眼,只是这无心一瞧却惹得江稚梧心尖一跳——可不就是曾经在山庙前要捉拿她的齐捕头!
“姑娘,好了,上山吧。”
小厮的声音叫回她的魂魄。
江稚梧慌忙接回请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