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脚刚进侯府,侍女就端来一碗奇臭无比的药汤,羲姱捂着鼻子问,
“这是什么?”
“毒药。限制你行动的。”傅行深直言不讳,“定远将军敢喝么?”
傅行深在拿捏她性子这方面,素来如鱼得水,羲姱当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朝傅行深一挑眉,
“侯爷满意了?”
“这药日后每天一付。”大概是担心碎瓷在她手里成为武器,傅行深顺手收走了空碗,“另外在侯府,你该称我郎君。”
一个人的讨嫌程度,果真是没有上限的。
羲姱看得清楚,单纯的下嫁并不能消解宫里那一位对她的忌惮,用药封住她引以为傲的武力,让她变成彻头彻尾的废人,才算得上高枕无忧。
而一向把忠君之义看得比命还重的傅行深,就是小皇帝亲手给她送来的镣铐,她只不过从名为诏狱的牢笼里出来,转身又进了另一个精美、坚不可破的牢笼。
为帝之人,合该如此。
羲姱心里喟叹道。
她在侯府一年有余,除了和傅行深斗智斗勇之外,衣食住行倒从没受过苛待,偶尔逢岁末年节,王城里格外热闹的时候,傅行深还会带她出门游游街,打两幅春联回来。
羲姱自幼无父无母,倒没想过,与人相守相伴的滋味,居然是从傅行深这里体会到的。
可她知道,在遍布眼线的侯府,自己所行之事,必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所以当傅行深把私通北境的证据摆到她面前的时候,羲姱承认得无比坦然。
“侯爷手眼通天,欺君叛国之事,我无话可说。侯爷想如何处置我?就地正法?押解入宫?”她摊开双手,一副认罪伏诛的模样,
“侯爷放心,我眼下武功尽失,绝无半点反抗的机会。”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平日羲姱把侯府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也没见过傅行深如此咬牙切齿的样子,“你以身犯险之前,可有想过后路?你怎么不干脆反了?”
“侯爷忘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羲姱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侯爷与其在我这白费唇舌,不如想想折子,尽快与我撇清关系。”
傅行深沉沉看她一眼,“你就这样想我?”
“尽忠职守,侯爷高义。”不知怎的,那目光像是块烙铁,倏地烫了羲姱一下,她垂了眼,轻声道,“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场对峙后是罕见的沉默,傅行深连夜差人将她送出府的时候,羲姱还在想,以傅行深行事之手段,要想独善其身实在太过容易。
她毕竟只是个妾。
万幸她只是个妾。
临行前,她坐在陈设干净的马车里,听见傅行深似乎在车外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羲姱没有应,车帘的一角轻轻动了动,傅行深的眉眼从帘子缝隙里一晃而过。他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落成一句轻飘飘的珍重。
珍重,羲姱心道。
若能死在你手里,倒也算是一种圆满。
可她没有被送进宫里,侯府的车夫马不停蹄,把她送到了一处北境边上的村落。
傅行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个偏僻的乡壤置了处小宅,倒是清净。她在镇里与世隔绝地待了一阵,没等来自己的问罪书,倒等来了一封长信。
这信原本是送不出来的。
傅行深估计是想把它付之一炬,可他离开得匆忙,没料到风把未烧完的信,从火盆里吹了出来,又被傅行深的亲信捡到,误当作传讯送了出来。几经辗转,才到了羲姱手里。
羲姱至此方知,那碗苦得要死的汤药,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傅行深千辛万苦求来的,医治她旧疾的良方。原来傅行深之前所做种种,不过是企图在攘权夺利的朝堂上,在小皇帝日渐膨胀的野心下,护她余生周全。
她早该明白的。
答案在相处的细微处,在隐晦的话语里,已被说过千百次。只是那时的羲姱,满眼都是两国和平,对傅行深更是防备到了极致,恨不得把他的每一份好意,往最坏的那处想,哪里看得到,他一早就全然交付的真心。
信的末尾,是句被火舌吞掉的半句诗,又或者执笔者本意就是搁浅于此。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心若有所向往,何惧道阻且长。
战场上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朝堂里多少次明枪暗箭,都没教她如此慌乱过。羲姱顾不上傅行深亲信的阻拦,夺了马就往都城赶。
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不眠不休赶到王宫时,傅行深早已死于乱箭之下。
他未殓的尸身,就是南国主君特意为她设下的陷阱。那也是神女羲姱——
在凡世里的最后一个劫难。
聂远初读剧本的时候就觉得,凡尘这一世的结局就该配一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