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堂左厢厅,居中长案之上,乃是用河砂、树胶精心制作的淮上地形沙盘,呈现桐柏山、伏牛山及汝水、颍水等山川起伏不平的走势。
杨麟此时率左骁胜军将卒所驻守的汝州大部分地区以及河洛其他的南部地区,都在沙盘上有精准标识。
徐怀手按腰间的佩刃,深深皱紧眉头盯住沙盘上的伊、滍二水,轻轻咂着嘴,说道:
“多借木赤、岳海楼、曹师雄一个胆子,他们这个冬季都不可能强攻淮上,你们看看,嵩县、汝阳这两个地方,曹师雄能占到什么便宜?”
伊河源出伏牛山北麓,径直往北,于洛阳城北与洛水合流成伊洛河,经偃师、巩县流入黄河。滍水源出伏牛山,则是经汝阳、梁县、郏县、襄城往东流淌,旧道与洪河、南汝河等水合流成汝水,经上蔡、新蔡、淮川,流入淮河。
伊河、滍水虽说分属黄河、淮水两大水系,但两河的上游发源地却同在伏牛山北麓的崇山峻岭之中;两河上游河道相距最近处仅二十余里。
位于伊河上游的嵩县与位于滍水上游的汝阳,曾经分别隶属于洛阳府、汝州,但在郑怀忠弃守河洛大部之后,杨麟率左骁胜军退守伊水上游地区及汝州,嵩县也就划入汝州辖下。
嵩县、汝阳乃是洛阳的东南门户,换个角度,嵩县、汝阳则是汝州的西门户,又是河洛敌军经伏牛山与嵩山之间的汝州古道、东进淮上的西隘。
入冬之后,河洛敌军往嵩县、汝阳北部挺进,京西敌军往许昌大规模集结,单纯从势态上有三个可能:
一是岳海楼、木赤率京西敌军从北面牵制住楚山军,方便曹师雄率河洛敌军从西往东进攻汝州。
一是曹师雄率河洛敌军从西牵制住杨麟所部,方便岳海楼、木赤率京西敌军从北往南进攻淮上西线防区。
一是河洛敌军、京西敌军同时对守御汝州左骁胜军、守御淮上西线的楚山右军发动进攻。
徐怀直接否决掉后两者的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京西敌军在许昌大规模集结,意图从北面牵制住楚山右军,以便曹师雄率河洛兵马进攻汝州。
而嵩山、汝阳作为汝州的西门户,自然就是河洛敌军必需拔除的第一目标。
“郑家连永宁都不敢守,使洛水中游狭地,尽落曹师雄之手——河洛敌军现在仅需要在永宁驻以数千精兵,就能堵死神武军从卢氏沿洛水北上的通道,曹师雄可以心无旁鹜的将主力兵马集中到东南侧,进攻汝州,”
徐武江蹙着眉头,沉吟道,
“不过,嵩县、汝阳都位于伏牛山北麓的群山峻岭环抱之中,侧翼又有我们觊觎一侧,曹师雄真有胆子敢长久围困嵩县、汝阳吗?”
郑怀忠之前率神武军退守洛水上游太保守了,将洛阳中游永宁等城都放弃了,彻底退到洛水上游的卢氏县境内。
这使得曹师雄仅需要在洛水中游择险地驻守数千精锐,就能挡住神武军沿洛水北进的通道,从而无法担忧神武军来自西南方向的威胁。
虽说郑怀忠的保守、畏战,方便河洛敌军能够集中主力兵马心无旁鹜的进攻汝州,虽说杨麟所率左骁胜军兵马规模有限,但左骁胜军在汝州境内所据守的都是易守难攻的坚固城寨,并非河洛敌军凭借优势兵力就能轻易攻陷的。
更为关键,汝州与淮上西线互为唇齿,汝州形势危急,谁会相信楚山先选择袖手旁观,而不施以援手?
“京西敌军从许昌南下,最多牵制我西线主力两个月,两个月后必然撤退,”史轸敲着长案,沉吟道,“看来曹师雄很有信心在两个月内攻下汝阳、嵩山其中一座城啊!”
理论上,敌军今年冬季不敢强攻淮上,也不应强攻汝州。
除非曹师雄有把握在两个月之内,有把握在楚山西线精锐被京西敌军牵制住无法脱身之际,将嵩山、汝阳等城池攻陷下来。
徐怀对嵩山不是特别熟悉,但当年随王禀北上,他与唐盘、殷鹏、韩奇等人游历河洛大地,曾在汝阳逗留了三天,对汝阳城及周边的山山水水很是熟悉。
汝阳城踞滍水西岸高坡而建,虽然是座小城,但城池四周地势险峻,临水倚山,高伏不平。
不要说展开优势兵马了,汝阳城前连放置投石机的空间都没有。
当世投石机,特别是重型投石机,最多需要组织二三百青壮一起拽动绳索发力,才能将上百斤重的石弹,狠狠砸到二三百步开外去,每放置一架重型投石机,加上少说上百人的操作空间,通常需要上百步纵深的开阔空间才够。
即便是轻型投石机,没有三四十步纵深的开阔空间,也很难操纵,而轻型投石机对守城兵马的威胁,要比重型投石机小得多,基本上都没有办法砸塌城墙之上战棚、城楼等附属防御建筑,更不要说威胁到坚厚城墙的本体了。
汝阳城踞险而建,环城四五百步之内都没有放置投石机的空间,河洛敌军不能借助投石机等重型投掷器械,也没有办法让攻城车、冲车、洞屋车等战械通过崎岖地带进逼到城下,纯粹驱使兵卒以云梯等简陋战械附城强攻,得到付出多大的代价,才有可能攻下汝阳城?
而杨麟接管伏牛山北麓的汝州防区,一年多时间也动用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