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陉岭)又为雁门山,其在雁门关附近的山势和缓、山谷开阔,千百年这里也成为沟通南北的要隘,而常年在雁门关段之外的山岭则谷深峰险,成为阻塞南北、飞猿难渡的天崭。
伐燕军突围的当夜,赤扈人将骑兵主力部署在西南前往应州、雁门关方向上进行拦截,在将伐燕军击溃之后,赤扈骑兵主力才往两翼延伸。
这使得一部分溃兵必然有机会抢在赤扈骑兵主力往两翼延伸之前,往南逃入常山东岭之中。
距离惨烈的溃败才刚刚过去一天,在百余亲兵的簇拥下杀出重围,逃入常山东岭北麓一处峡谷之中的蔡元攸,还没有缓过神来,像只丧家之犬蜷坐在崖洞里侧,稍有风吹草动,便心惊肉跳以为是虏兵追杀过来,催促亲兵尽快想办法护送他逃去河东。
然而深峡三面皆临高崖,又覆盖冰雪,便是身手绝强的好手,借钉钩绳索攀援,稍不留神也会摔着粉身碎骨,百余也如惊弓之鸟的亲兵,如何护送蔡元攸翻越这重重绝岭,逃入河东腹地去?
蔡元攸又怕引来追兵,除了崖洞里面,禁止大家在峡谷里捡拾枯引火取暖。
入夜后天寒地冻,寒风像刀子一样呼呼刮过来,不能躲进崖洞的亲兵,一个个只能蜷在身子缩在崖下避风。
崖洞里捡拾枯枝腐叶,点起两堆篝火,将仅四五丈深的崖洞照得通明,蔡元攸紧裹着裘衣,坐在火堆旁,但还禁不住瑟瑟发抖。
除了田志甄等幕僚文吏数人,蔡元攸这次奉旨监军,还带了两名姬妾随行,这时候都围着篝火而坐,都一脸惶然、默不作声。
虽说崖洞里的潮气这时候已经袪尽,地面也已经干燥,却也没有人能在这时候坦然睡下。
朱孝通双手拢紧裘裳,站起来往洞口走去,别人也只是抬头麻木的看了他一眼。
朱孝通站到洞口前,虽然苍穹之上星月晴好,视野却非常有限,远处的山嵴有着影影绰绰的黑影,但朱孝通知道那些只可能是入冬后枝叶凋零的树木,岳海楼真要看到他沿途留下来的印记,也只可能从峡口方向杀来。
朱孝通朝峡口方向眺望,内心很有挣扎,却不是为出卖蔡元攸的行踪感到惭愧、后悔,而是心里担忧岳海楼没有及时带人追杀过来,蔡元攸却在百余残兵的护送下成功逃回河东,他这不成给自己挖了大坑吗?
他一个文弱士子,又不可能中途孤身逃走去投赤扈人。
“你看到那边有什么动静吗?”田志臻走过来,也心绪不宁的朝峡谷方向眺望过去,问朱孝通道。
虽说朱孝通一路举止有些奇怪,特别是逃入这峡谷之后,朱孝通动不动就起身往外张望,但田志臻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时候左右有几个人是神色正常的?
哪个不是听到些风吹草动,就胆颤心惊?
倘若有追兵杀过来,峡口是必经之路,有几个人不会下意识的往那里多看两眼?
“没,没看什么?”朱孝通却是心虚,磕磕巴巴的回答,抬头见田志臻脸上并无异色,又问道,“田先生,你觉得赤扈人下一步会不会直接进攻雁门,然后将代忻及太原等地一并攻下,我们还有可能守住河东吗?”
“你想什么呢?赤扈骑兵虽利,但攻城夺寨却非他们所擅长。不要说太原乃千年雄都坚城了,赤扈人连雁门关都未必能攻得下来,我们只要……”田志臻待要再说几句宽慰人心的话,这时候却听到峡口方向部署的哨岗突然有些动静,守在那里的数十亲兵一并拿起刀矛,正朝峡口外喝斥起来,似乎大队人马接近过来。
“……”田志臻顿时就像被火燎着尾巴的猫狗,惊惧的朝峡口那边张望过去,催促洞口的亲兵,叫道:“快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看到峡口处有动静,崖洞外的亲兵顿时都麻利的爬起来。
蔡元攸也走到洞口,看到是有一些人影从外面走进来,以为是赤扈人追杀过来,他的脸色顿时越发惨白,尖锐叫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赤扈人追过来了!”
“应该是一些西军残兵,也恰好逃到这边来……”田志臻看峡口处值守的人马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还直接放来十数人进峡口说话,猜测应该是一支西军残兵逃到这里来,双方在峡口那里交涉,他跟朱孝通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正好问问外面是怎么个情况!”
“我刚刚崴着脚,走动有些不便!”朱孝通推辞道。
他猜测深夜出现在峡口外的这支残兵,很可能多岳海楼带人所扮。
他虽然这时候特别希望一对扑入岳海楼的怀里,但他也担心,一旦有人看出破绽,双方就会直接大打出手,到时候刀枪无眼,他要是被误伤误杀,得找谁哭去?
朱孝通打定主意,这时候绝不凑到前面去。
谁爱去谁去。
“既然是残兵,那等他们过来再说。”蔡元攸还是想维持他少相的风度,强作镇定道。
另一方面,有更多的残兵逃过来,他也正好想着收编过来保护自己,没有想到要下令将这些人拦在峡谷外。
听蔡元攸这么说,田志臻也便没有动作,喊来两名亲兵,吩咐道:“逃来的残兵都是哪里人,隶属于哪个军侯麾下,你们过去问清楚,将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