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和松江府本就是只有一日的路程,再加上玉卿久和李寻欢一路策马、更兼轻装简从,因此这一日刚刚过了一半。
江南的夏天暑热非常,天热人乏,因此在这样的高温之下,一过了晌午,用过了午膳之后各家各户总是习惯眯上一会儿,玉卿久和李寻欢来的时候正赶上了镇子里的人已经似开始陆陆续续的睡午觉,晌午的日头快要将人烤化,大街之上也只能见到了零星的几点人影。
玉卿久和李寻欢并没有事先通知一点红他们要过来,不过玉卿久和李寻欢刚刚靠薛笑人的那个院子的时候,玉卿久还是听见了里面的练剑之声。
因为如今这街上静得只能听见蝉鸣三两声,因此那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才入的玉卿久的耳。她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心中对一点红的程度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更何况,一点红的家剑招是怎样,对于玉卿久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她更加看重是的一点红都这份心性——如此暑热的天气,却还能够坚持的练剑,似乎他的生命了除了练剑之外就没有其他事情有趣了,这份难得的专注,更是让玉卿久有些动容。
这次她二哥让她走这一趟,说是让她帮忙解决个难题,倒不如说是怕一个习剑的好苗子就此被耽误了。
作为一个杀手被养大,一点红的警觉性并不低。玉卿久和李寻欢又可疑的加重了脚步声算作提醒,因此等到他们进来的时候,一点红已经收了剑,定定的站在院子中央,目光一错不错的望向了玉卿久。
或者说,是玉卿久手中的那柄剑。
玉卿久的容貌太盛,很少有人在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一眼不看她的脸,反而专注于她的剑。而一点红被作为杀手养大,待人处事自然和常人不同。
这种专注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属难得,但是对于一个少年人,玉卿久忽然就觉得这个孩子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一些。
在来的路上,李寻欢对玉卿久介绍一点红的时候说,他是天生的剑客,他对手中的剑无比忠诚和专注。这自然是好事,只是玉卿久在见过一点红本人之后,忽然就有些明白——被这样的不带任何怜惜和期许的养大,若是他不寻一些寄托,他又该如何熬过那么艰苦的生活呢?
心下恻隐,玉卿久对一点红开口道:“跟我走?”
她的言语十分直白,没有丝毫的繁文缛节。
一点红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审视:“你用剑?”
玉卿久笑了起来,将身上的轻重双剑都摆在一点红的面前:“毫无疑问。”
一点红的目光亮了亮,转而道:“你能教我用剑?”
玉卿久微微愣了愣,她第一次起了收徒的念头的时候才十几岁,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面对的又是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小阿飞。后来年岁渐长,虽然还是十多岁的年纪,不过却知道了天外有天——至少,在她的心剑还不能心随意动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再起过收徒的念头了。
更何况,眼前的少年至多比她小五岁,若是当她徒弟……
玉卿久自己都有些不确定的道:“你要跟我学?”
一点红以为这是她要答应了,于是眸中晶亮更甚:“你的剑,很好。”比薛笑人的还好,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都好。
这样的眼神,让玉卿久竟是有几分不忍拒绝。更何况她这次出门,本就是为了他们藏剑收徒而来,这少年她肯定要带回藏剑去的,只是……在此之前,玉卿久真的没想过要自己收徒。
稍微眨了一下眼睛,玉卿久摸着自己仅存的良心对一点红道:“若是拜我为师,你在我们藏剑可是要比一群小破孩子平白矮上一辈儿,而若是拜我师父为师,那以后我就是你大师姐啦。”
一点红却是不习惯去追求一个未知的可能,他更习惯于捉住眼前自己能捉住的东西。因此,哪怕玉卿久的说法已经是肯定了回带他回去,也会教他剑招,可是一点红还是摇头执拗道:“我想学你的剑。”像是怕玉卿久拒绝一样,他又道:“跟你学。”
眼前这个人,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大,无关皮相,也非关身份,就只是这种强大,就足够让一点红选择追随。
他的人生简单的被划分成了一个任务接着一个任务,薛笑人不会教给他太多的感情,甚至有意的磨去他作为人的本能。薛笑人想要将一点红变为一个完美的杀人工具,而一点红光也的确将“追求强大”变成了一种本能。
可是或许是人性本善,也或许是薛笑人的改造还没有完成,如今的一点红虽然直白到有些木讷,但是到底没有做过半点恶事。他像是一柄剑,剑的本身是没有对错是非之分的,关键在于用剑之人。
有那么一瞬间,玉卿久甚至觉得有些庆幸了——幸好,这柄剑还没来得及染血,也幸好,这柄剑落在了她的手中。
对上一点红期盼的目光,玉卿久点了点头,郑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