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注意到情绪崩溃的年穗。
她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埋头抱着膝盖,像是在小憩。
这几天她一直在奔波,压力积攒,早已突破她的极限。
泪水像决堤般从眼眶中肆意流下,打湿衣物。
清亮女声提示马上到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跟着人群出站。
街上的风凉意沁骨,吹得她眼睛生疼,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明明是在地铁站附近的出租屋,她走了许久才到。
面对陌生而冷清的屋子,内心的痛楚被放大千百倍。
年穗将包随手仍在茶几上,身子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想不通。
她埋脸哭泣,先是细微的抽噎声,后来越来越大声,变成失声痛哭。
隐约间,手机在震动,她立马止住哭,出去接电话。
看到不是医生打来的,她松了口气。
由于刚才止哭止得太过突然,她打起了哭嗝。
沈思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年年,从医院回去了吗?”
“嗯。”
尽管年穗尽量压抑,沈思恩还是察觉到她的不妥:“你怎么了?是在哭吗?”
“没有,有点冷,冻的。”
年穗不敢说长句,怕被对方看出破绽。
“那你有没有带厚衣服?没有的话我明天去医院的时候,捎几件给你。”
“嗯。”年穗用鼻音回答,闷闷的。
沈思恩不放心:“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我……呃。”年穗没忍住,打了个哭嗝,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也止不住,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思恩立马紧张起来:“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年穗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打嗝,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不用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你别管我上不上班,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年穗的委屈喷涌而出。
“我刚刚和江知煦分手了,我爸明天还要手术,但我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我好难受。”年穗哭得比刚才更凶,“我好害怕,恩恩,万一我爸的肿瘤是第三期,他会不会治不好?我好害怕,我不想没有爸爸。”
沈思恩安慰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会好起来吗?很多年前她就说过类似的话,但真的好起来了吗?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年穗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能怪你呢?我已经做得很好了。”沈思恩心疼得紧。
“医生说要是我爸好好休养,不会复发得那么快,如果……”
年穗哭到失声。
“如果不是我要强,非要还那个100万,我就能给我爸好多钱,他就不会出去上班。都是我,要都要了,还要装什么狗屁清高,都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我爸复发的。”
“这怎么能怪你呢?按照伯父的脾气,就算你给他钱,他都不会要的。”
沈思恩一边下楼,一边在手机上打车,一边还在安慰着年穗。
“你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伯父肿瘤复发不关你的事,是意外,你别想那么多。”
年穗哪里听得进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都是我,都是我,为什么生病的不是我。”
仿佛鬼打墙。
等沈思恩赶到出租屋时,年穗早已哭到缺氧,挣扎了许久才从地上站起来。
一开门,她就被沈思恩一把抱住。
“没事的,没事的,”沈思恩拍着她的背顺气,“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在门口哭了一会儿,沈思恩好不容易将人劝好,房间里没有烧水壶,她只能将下午买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年穗:“喝口水,润润嗓子。要是明天伯父伯母听到你公鸭嗓,肯定会担心的。”
年穗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谢谢,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矿泉水瓶被她捏得滋啦响。
“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些吗?”沈思恩坐在她身边,揽着她肩膀,“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所以啊,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不要再质疑自己,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
“嗯。”年穗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吓到你了,对不起啊,这么晚了,你就留下来陪我睡吧。”
“当然。”
夜深人静,两人躺在同张床上,却谁都没有说话。
黑暗中,年穗没有丝毫睡意,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直到身旁传来细微鼾声,她才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默默地流着眼泪。
第二天清晨,闹钟一响,年穗就猛然睁开眼,神情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