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高筱安就起来了。半小时后,她背着装着水杯,笔记本和钢笔的斜挎包,心潮澎湃的出了招待所。
林茜以为中午她至少会回来休息一下,没想到一直到晚上七点,才看到她一脸疲惫的回到房间。
这出门前和回来后的脸色反差也太大了!林茜急忙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问她吃饭了没有?
高筱安点了点头,累得有些不想开口说话。
林茜站在她身后,帮她把辫子解开,轻轻的按压高筱安的太阳穴,帮她放松。
毛毛也跑了过来,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帮妈妈捶腿。
好一会儿后,高筱安才开口说话:“今天我们七点前去到公社,管卫生的杨主任讲了几句话,又说了一些要求之后,就有人把我们十几个过来培训的人带去了县医院。”
“医院教得东西杂乱无章,包扎,打针,急救,开药,小孩有些药不能吃,而且吃药的分量和大人不同,这些都要在一个月里面死记硬背下来。”
“中午在医院食堂吃完饭后,医生才有空过来给我们上课,下午继续在医院跟着他们学习,这一天下来就像陀螺一样连轴转。”
高筱安刚想问林茜今天和毛毛过得如何,她们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筱安姐,我来找你借笔记看!”
“来了!”高筱安把头发随便扎起来,笑着对林茜说:“今天唯一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就是见到了一个我们都认识的朋友。”
都认识的朋友?林茜好奇的跟着去了门口。
开门一看,原来是在哈市请她们吃过年糕的迟于圆!
“林茜和毛毛也一起来了啊!”几个月后的重逢,让迟于圆很兴奋,“珍珠没来太可惜了,不然我们又能聚在一起聊天了!”
既然遇到熟人,那笔记的事情就先放一边。
林茜让毛毛自己画画玩,然后给迟于圆倒了一杯水,三人聊了起近况来。
“我和珍珠打算在白山岭大队建房子”迟于圆撇了撇嘴,“那边的知青点的人太多了,一个炕上睡了五个女同志,我和珍珠又是最后来的,只能睡边上,冬天冷得不行!于是我们只好搬出来,借住在亲戚家。
“但是一直住下去也不方便,我和珍珠说好一人出一半钱,在村里修个单间搬出来住。我堂叔说村里批地不用给钱,请人建房一人花个几块钱就行了。你们呢?”
听到林茜她们直接入住单间后,迟于圆羡慕极了,哪怕要花钱买,也好过要自己建房那么折腾。
迟于圆她爸妈的老家就在白山岭,所以本地亲戚很得多,她知道的消息也比林茜她们多。
北疆县下面有几十个村子,有些大村子住着几千人,赤脚大夫目前在每个村子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现在县里的态度就是大力支持,培训考试过了就能回村开医务室,吃上国家饭。
“学医本来就难,连县医院的医生都不多,以前村里的大夫与其说是会看病,不如说是会开玄明粉。”
“而且自从有个村子的大夫乱开药,出了条人命后,赤脚大夫的考试越来越难了!这些年每次的通过率都很低。”
迟于圆叹了口气,喝了口水后接着说,“白山岭大队其实是有一个赤脚大夫的,是我舅爷。但是他今年已经50多了,去年给一个小伙子打吊针,把他的手背扎了好几个针眼出来,最后才找准血管。”
“今年我下乡当知青,入冬时候舅爷看到我给他做的帽子,说我针线活好,那打针也不在话下,推荐我当赤脚大夫。我当时想那感情好,没料到队里通过了以后,我舅爷就给我找医书看。”
“我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医书,笔记都做了厚厚一本子,到今天培训的第一天,我就发现护士的实际操作和书里写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迟于圆的语气无比的悲愤,她今天被打击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本以为是开卷考,结果发现卷子和书匹配不上!
高筱安非常理解她的感觉,因为她今天也受到了这种打击。
赤脚大夫怎么说呢,什么都要会一点,什么也都学不精。所以在这一个月的培训里,她们要学着当医生,也要学会当护士。
“不聊了,筱安姐,快借笔记给我补一下!幸好有你在,不然就只有我一个女同志了,为什么其它村子派过来的都是男同志?明明打针这种事情女同志找静脉更准,而且更细心。”
因为乡下能送去读书识字的,大多都是家里的男孩啊傻孩子!林茜和高筱安对视一眼,默默叹息。
迟于圆拿着钢笔开始在灯下奋笔疾书,林茜凑过去看了一会,就这么一天的功夫,高筱安就写满了十页纸,从一开始工整的字迹到后来的草书。
难怪回来这么累,看来这个培训不简单,要学的东西很多。
第二天一大早,林茜听到轻微的动静,她睡眼惺忪的看着已经起床收拾好的高筱安,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