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稀里糊涂过了七年,叶游川已经适应了白天当叶府光鲜亮丽的小少爷,晚上则继续泡在浴桶里当药人的生活。
每日都与药材打交道,叶游川已经能熟练喊出药桶里几乎每一份药材的名字,不仅如此,他还熟知它们的药性。
什么药的药性最烈泡着最疼,什么药的气味有毒,稍微闻一口也许就会陷入昏迷,因为经历得太多,叶游川对此几乎如数家珍。
第一次放血给叶平威的时候叶游川很紧张,他怕他的血没有效果,叶老爷虽然仁慈却不会留着一个无用之人在府上长住。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异族,一个货真价实的突厥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天夜里叶平威虽然吐了好几口瘀血,脉搏却平稳了不少,后来几日的咳嗽声也减弱了许多。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一次放血后没几天叶老爷就安排他住在了离叶平威很近的厢房内,那间房间到现在叶游川都还记得。
舒适温暖的床铺,干净宽阔的衣柜,甚至还有摆放着砚台和宣纸的书桌,陈设不多,叶游川却无比满足。
不用再住在极偏的后院整日连阳光都看不见,也不用再忍受佣人们端药桶进门时冷嘲热讽的言论。
如果允许的话,他甚至可以读书写字,学一些他从前就很感兴趣的知识,比如天文历法诗词名赋。
之前还留在阿满家的时候,阿满嘴笨编不出什么故事,为了哄叶游川睡觉便常常给他背一些脍炙人口的诗句。
可是阿满只会学着别人的语气语调背个大概,每当叶游川问她这些字该怎么写时,阿满就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在大祈,突厥人是不被允许读书识字的。”
小小的叶游川躺在阿满温暖的怀里满脸不服气道:“凭什么?不是说大祈文明开化是一个有容人度量的大国么?为什么他们在这件事上就如此自私?”
最近定陵下雪了,阿满怕叶游川冷,于是把他抱得更紧认真道:“罗卓,几乎你一出生就来到了大祈,所以你不知道突厥的汉子在草原上是何等的勇猛。他们擅骑高大的骏马,擅射狡猾的野狼,他们就像草原上最有耐心的雄鹰。”
“为了抓住猎物,他们可以在最寒冷的冬天蛰伏数十天,如果一旦等到时机,他们就会立即出手,哪怕最后跟猎物厮杀得满嘴鲜血甚至失去双腿也绝不放手。”
“可也正因为他们实在太过强悍,周边的部落害怕他们,柔弱的大祈人忌惮他们。大祈不允许突厥人读书识字,为的就是将先进的文明牢牢地掌握自己人的手里。”
“因为他们明白,如果单论武力他们根本无法撼动高大威猛的突厥士兵,所以他们只有限制文化的传播才能不让突厥的铁骑踏平他们的国都。”
“这些厉害的家伙是我的族人?”
叶游川的眼里充满了好奇,虽然年纪小,可他的长相已渐渐变得跟同龄的小伙伴们截然不同,就连身量也比他们要高出不少。
身为货真价实的突厥人,叶游川却只见过阿满这么一个在大祈已经待了数十年的突厥女人。看着阿满温柔慈爱的面庞,叶游川完全想不出她口中勇猛善战的突厥汉子究竟长什么样。
他长大以后也能变成那样么?
“是的,我说的那些都是你的族人。尤其是你的先祖,以及你的父亲。”
“父亲?”
叶游川的好奇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压不住心中的激动迅速问道:“阿满你快说说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长得高不高大,打仗时又勇不勇猛?”
阿满缓缓松开了叶游川温热的身躯,她起身为他捏住被子的一角,然后轻轻地用五指梳开了他头发上不知何时绞缠在一起的发结。
“罗卓,你的父亲名叫哈苏德勒,他是草原上最勇猛彪悍也最聪明俊朗的男人。如果将突厥汉子们比作擅长成群结对作战的狼群,那么哈苏德勒就是他们领头的狼王。”
“他年轻,有毅力也有魄力,是草原上最明亮的那一颗星星。突厥在他的带领下变得愈发强大,一路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部落。”
叶游川睡在被裹得很紧的被窝里认真地看着阿满,他的眼神既澄澈又疑惑:“可是如果我的父亲有这么厉害的话,他为什么不来接我?我喜欢草原,喜欢部落,我不想待在这个本就不属于我的地方挨饿受冻。”
阿满听罢叹了一口气,她温柔地抚摸着叶游川的额头遗憾道:“罗卓,现在有很多事对于你而言还是太复杂了,等你长大以后或许就会明白了。就像你的父亲,他当年实在太年轻了,有能力的年轻人无论去到哪里都会被人嫉妒,所以你以后无论再聪明都要隐藏锋芒,不要像你的父亲那样过于相信身边人的话。”
“毕竟谁能想到,草原的守护神最后竟然会倒在自己亲弟弟的毒酒之下。”
“亲弟弟?”
“嗯,如果没有发生那种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