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乐慢慢走在田庄的小路上,她处理完发补贴的事后,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压在心头不知能有什么好办法。
田庄管事陪着她散步,看着地里准备插上的新秧,“少夫人,今年早稻的田租都收上来了,这两天就能给您送进城去。”
林清乐看着田中插秧的佃农,这些人自然尝不到温家上上下下现在的快乐,反倒永远被生活的重压压得直不起腰来。
林清乐问道:“李管事,你说我若给他们减少一些田租会怎么样?”
田庄管事愣了一下,林清乐发了善心,自然也不忘这些佃农。
他理解地道:“少夫人慈悲。”
但他作为温家雇佣的管事,还是更为东家考虑,说道:“若是只这一年的田租,少夫人减个一两成,减了也就减了。但少夫人若想永减田租,这怕是不妥。”
林清乐问道:“为什么?”
如果只减一年,对佃农也于事无补。
田庄管事就是怕她有这样一味慈悲又浅薄的心思,“这天下所有地主都是和佃户五五分粮,我们这样做并无不妥。”
“少夫人若是贸然减了地租,被别的老爷骂不说。时间久了,那些佃户反倒会觉得那笔粮是他们自己应得的,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这种风险多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林清乐干嘛去做?
林清乐点点头,也听明白了田庄管事的话,“就没有更妥善的办法吗?”
田庄管事就不愿意她去减租,摇头道:“您心情好去减他们一年半载的租,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田庄管事说道:“少夫人您不知,您就把他们看成是给我们耕地的牛马,只有时不时给两鞭子,他们才会卖力干活。这样您从指甲缝里随便赏点恩惠,他们就谢天谢地地感谢您。若是真让他们吃饱喝足,只会养出一堆只知道吃喝拉撒的懒汉。到时候您给的草少了,还得埋怨您呢。”
林清乐无奈地笑。
她现在是越来越发现帮人的难度了,把握不好分寸真是被人吃光了都不知道错在哪里。
林清乐吐了口气,压力山大。
如果是大掌柜会怎么做?他会放弃这批人吗?
怎样才能寻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办法?既能恩惠到佃农,又能使她的举动不惹来别人的嗔恨。
林清乐也穷过,自然知道贫穷的时候从骨子里升起的欲望会有多可怕。
她看似面对着一群最无助最孱弱的人,却得做好更妥善的准备。这群人受困已久,自己胡乱的放宽恩惠或许会推着他们向错误的方向前进,引来最错的结果。
发钱是最省事的事,同样也是最偷懒的做法。
她只恨来时忘了把这件事和大掌柜商量。
林清乐吐了一口气,在田间站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着田庄管事道:“你说……我们在丰年减租,在欠年加租,怎么样?”
“啊?”田庄管事没听明白。
林清乐真觉得大掌柜是个奇人,他最厉害的不是能够解决别人的难处,而是善于引导别人去做事。
她时常跟大掌柜没聊两句就所获颇多,并不是她聪明,只不过是大掌柜提点她如何思考。
她想到现在才忽然明白大掌柜做事多少有些不显山不露水的风轻云淡。
她刚刚试图猜想大掌柜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她的困境在于既想减租,又怕减租惹来麻烦,引得外人嗔恨不说,佃农未必也能利用好这放宽的条件。
她笑了笑,将拳头一拍手掌,“通知下去。但凡遇到丰年则减租三成,欠年加租。”
吓唬他们遇到欠年就有饿死的风险,放宽并迫使他们在丰年就进行多量储蓄。这省下来的一滴水虽不多,只要在丰欠之间荡起来,一回又一回,就能将这压得死死的枷锁一丝丝晃开!
至于欠年加不加租,加一成还是两成,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嘛。
田庄管事是一点都听不懂。
别的地主虽不情愿让利,但遇到欠年往往也不得不减租,免得真把人逼死。
温家欠年还加租不得被骂死。
“这这这……”
林清乐道:“你就这样去做吧,要好好地威胁他们,遇到欠年,老爷家也不好过。”
“唉……”田庄管事点头,一时也说不出这减租又加租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我这就通知下去。”
林清乐做好决定之后,很快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上压住的最后一块乌云终于散去,迎来雨过天晴似的爽快。
她赶紧动身回当铺,要告诉大掌柜这件好消息。
大掌柜见到她脚步轻快地回来,也不知她遇到什么喜事。
林清乐给他带回来一罐田庄里新收上来的茉莉花茶,笑道:“大掌柜,您说如果我们要补贴庄上的佃农,我们该怎么办?”
大掌柜看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