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月交辉过三轮,载着道修们的白鹿摇着清脆响铃,从繁华闹市走到冷清的高山白云中时。
坐在白鹿上的苏晓还是没找到跑路的机会。
离她原本的计划差了好大一截。
沈清月不愧是书中描述最死板的人。
在经过那夜审问后,明明两人毫无交集,他却几近寸步不离她左右,仿佛书中那个脆弱又敏感的玻璃心是她一般——
而本该焦虑玻璃心的男修却恍若无事人,连恨意都不曾浮与表面。
等一匹匹晃荡的白鹿摇着铃来到凡尘和蜀山门山脚阵门的交界口,眼看着沈清月终于要与前来对接的修士嘱咐离开时。
苏晓大喜过望,终于找到了机会脚底抹油溜走。
——现在人全须全尾的带回了,她就算是走也不是领队人的问题。
可就在她刚打算朝着队尾往后挪时。
随着对接修士而来的一女修猛然上前,猛拽住了她衣袖。
那女修焦急的把苏晓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姜倾,你不是说好了,不回来了吗?”
女修身背紫鞘长剑,挽着发髻,同样也是一身的宗门服饰,丝毫没有别的有辨识的标致。
于是只能通过书里外貌描写猜人的苏晓一时没有认出来。
直到她又道:“姜倾,是你说有心仪郎君,我为了帮你主动帮你换的,为什么还要回来?要是少宗主怪罪下来,你这样简直就是害了我!”
只是这次没再压声。
苏晓悟了。
这就是那个无利不起早,在知道这次历练又苦又累后,就主动找到姜倾,给姜倾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饼后,顺水推舟把自己名额换出去后,还设想了多种退路,能确保把自己摘得干净的严栀洛。
所以现下,看到姜倾回来,严栀洛连忙上前,特意要把她往着沈清月和那交接修士的地方拽,连声音都不打算压。
连带着话里话外,都指责是姜倾自己要跑路。
可这番道德绑架,只对温良的姜倾有用。
她苏晓从不内耗,只外耗他人。
“怎么,身为女子,就应该以情爱为重?抛天抛地不想后果的为爱狂奔?”
见严栀洛就是存着心思而来,苏晓当即也不打算走了。
纵使她不看书,也能从江湖上听闻蜀山门的那些刻板的条条框框。
入师门的每个弟子都会对天起誓永不背叛,誓言里,脱离师门等同于背叛,是要废除修为的。
但这废除修为,却不是直接打成凡人,而是剥其道骨后,打成一个自此不得经历风吹雨打、烈阳暴晒的废人。
此后,会连回到凡间最基本的下地干活养活都难顶。
这也是为什么书中写,沈清月被废除师门后,就死得特快的原因。
一向惜命的苏晓自然不想现在落到正派手中,她猛地提了音量。
“你比我年长三年入师门,就学到了女子脱离凡尘踏入仙道后,要为所谓挚爱寻死觅活,还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严栀洛,你不惭愧吗?”
见着来交接的修士已经开始望这瞥,苏晓音量提的更高,又生怕这看热闹的人不知道,连忙把女修的名也说了出来。
苏晓作为一个合格的妖女,自幼就是吃得下饭吃不下亏。
被如此一激,她突然觉得回去的时间再拖延一柱香也无碍。
“你、你,我好心帮你,你倒打一耙?!”
“天地道义教你偷懒?教你越险难就推锅给别人?你敢对着蜀山门的门发誓,你主动找我换的时候,有没有藏私心?”
苏晓被古板沈清月盯了一路没跑掉,连着几日担忧自己师门和自己未来,火气也格外的重。
再加上她自幼就不喜欢正派的那股子伪善的做派,此番难得找到机会光明正大的骂了一顿心里话。
于是说的义愤填膺,颇为真实。
骂几句怎么了,要是换她在的常乐谷师门,对同门存害人的心思,早该抽上了。
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严栀洛刚欲奋起,可猛然抬头后,显然是看到了谁,犹犹豫豫了许久,忽然熄了声。
忽然,她眼含氤氲,拿袖子擦了擦眼眶:“姜倾,你怎能这样说我,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看待的……”
顺着她目光投望,苏晓望见了高挑纤瘦的一席白衣。
来人身负长剑,身姿板正,一身白袍荡荡,墨发竖冠,素得屹立天地白雪间,睨望间如一尊无慈悲的神相。
在苏晓眼里,却像个无声无息的鬼。
还是个几天缠着她不放的凶鬼。
她抬头被吓得一嗤后,急速甩锅:“大师兄你看,她如此哭哭啼啼,心性不稳,难提的稳剑。”
严栀洛擦眼泪的手顿住。
一时间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