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我们合约到期后,你会真的跟人结婚吗?”
向小葵承认,她问傅枕河这句话,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她对他有感觉,至少生理上有,否则她不会在晚上坐在他被窝里为他读书,给他擦头发。她没有那么闲,也没有那么圣母。
然而得到的答案在意料之内,他说不会。
不会跟别人,也不会跟她。
松口气的同时,心底却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低落。
“一个人也挺好的。”她温柔地笑了笑,“婚姻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道枷锁。”
“那你为什么想结婚?”傅枕河问她。
向小葵娇羞地笑了下:“因为我遇到过很好很暖的人,也愿意去温暖别人。我坚信,有足够爱的家庭,不会很苦。”
她说这些话时,微仰着头,九天星河入眼来。
“初恋吗?”
傅枕河抬起手,指背轻触她瓷白莹润的脸,深渊般的眸子凝视着她,声音低沉沙哑,似魔魅般惑人心神。
冰凉的菩提珠垂落在她颈部,向小葵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不是。”她摇头,“我没有谈过恋爱。”
随即她又说:“但当时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
傅枕河曲起的指头贴在她颊边,像蝴蝶停在一朵含苞吐萼的花上。
“那你呢?”他语气平淡,眼眸古井无波,不辨喜怒。
向小葵从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也分辨不出他的意图。
她只是笑了笑,如实回道:“动过心。”
菩提珠下滑,清凉温润的天珠贴在她锁骨处晃荡,冷白修长的指头抵住她颈。
向小葵没动,微微歪着头,心脏跳得胸腔隐隐作痛,心底既紧张又期翼,然而那根指头却轻飘飘地移走了。
“去睡吧。”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好,晚安。”
向小葵强壮镇定地回了房。
她躺在床上,恨恨地揪了几下被子。
一定是生理期雌激素分泌过盛,才导致她做出这些荒谬的举动。
这一夜,向小葵睡得并不安稳。
一是经期腹部隐隐作痛,二是她整晚都在断断续续做梦。
梦里那个阳光帅气的少年,总是在晨跑时陪着她跑在最后面,实际上他是班里跑得最快的男生;又总是在阴寒的冬天,一次次为她装热水袋,在她生活费不够时,买一大袋面包,发给全班每个人,最后发到她,留给她的永远是两份。
那时她无家可归,寒暑假没去处,他跟家里人说住读影响睡眠,在校外租了套房。
寒暑假,她就住在他租的房子里。
她不会炒菜,干饭能煮成稀饭,稀饭煮成糊糊,然后他就学会了煮饭炒菜,洗衣服,收拾屋子,真如田螺姑娘一样,白天在出租房为她煮饭做菜,晚上离开。
在无人知道的地方,他照顾了她两年,也教会了她独立生活。
毕业聚餐时,她因为没成年,大家哄笑着不允许她喝酒,最后她成了班上最清醒的人。
清醒地看着他跟每个人拥抱,到她身边,却只是摸了摸她头,笑着对她说:“小葵,要快乐地长大。”
离开火锅店后,他陪着她在江边吹了半夜的江风。
后来他随家人远渡南洋,她北上。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①
“喜欢”两个字,终究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再后来,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有了女朋友,又得知,他跟新加坡一个富商的女儿结了婚。
婚纱照传到高中企鹅群里,大家都热情地恭喜。
没多久,他退出了高中群。
之后,她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夜半哭醒,向小葵抱着枕头来到傅枕河房间,站在他床边,声音软糯地喊他:“傅枕河。”
傅枕河如黑夜里的孤狼般,陡然睁开眼,看到床边站着个几乎要破碎的瓷娃娃。
这一刻,他的心也仿佛是瓷做的,出现了裂纹。
向小葵委屈巴巴地说:“傅枕河,我害怕,可以跟你睡吗?”
傅枕河感觉自己的心不仅出现了裂纹,还被人陡然抛上了高空。
见他没回应,向小葵抱着枕头又转回身往外走。
傅枕河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拉住她。
向小葵躺在他身旁,两人各盖着一床被子。
她声音轻软地说:“我做了个梦,醒来很难受,不敢一个人睡。”
傅枕河抬手揉了下她头:“睡吧。”
向小葵将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傅枕河,晚安。”
傅枕河喉结轻滚,收回手,五指握拢,指头在掌心轻轻捻动。
早上向小葵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