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京城落了场小雪。
聂姨娘带着温岐年来看望温玉汝的时候,她正坐在围炉旁调制药酒。
“娘娘,温府的人来了。”
早就得到信的温玉汝忙道:“快把人请进来!红药,去准备两个小手炉,热汤备好!”
接着弄雪便领着两个裹着裘衣的身影进来了,那两人倒头就行礼。
“一家人不必多礼,快请起。”
弄雪伺候着褪去了大衣裳,温玉汝定睛一看,聂姨娘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倒是温岐年这大半年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原本的畏畏缩缩已经荡然无存,大方了许多,身上那些肉也清减了好多。
“岐年过来,让我看看!”温玉汝好些时日没见他,招了招手,把少年人的脸盘子搓揉了一番,又是高兴又是诧异,“岐年怎么瘦了这么多?”
聂姨娘笑道:“书院里先生同窗们都不错,沈山长也很是照顾岐年,他这会就心无旁骛地好好用功起来,明年打算先下场试一试,辛苦了几个月,身上就瘦了好多。”
“知道上进是好事,但也不能不顾身体啊。”温玉汝揉了揉温岐年的头发。
小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姐放心,我现在身体好着呢!而且每个月,娘都会带着我去宋大夫那里看一看的。”
“那就好。”
温玉汝有事要和聂姨娘商议,见状就吩咐弄雪,带着人去园子里逛一逛,把人屏退了。
“府里现在怎么样?”
聂姨娘望了望四周,凑上前来,低声道:“云岚都已经九个月了,谁知道二小姐一怒之下做出这等事情来,现在小的是保不住了,大的……也难说。”
她说完之后,突然想起来温玉汝有孕,连忙掩了嘴,念了句“罪过”。
云岚是温怀济如今最宠爱的姬妾,入府才一年就有了身孕,找了好几位大夫看了,都说这一胎会是个男胎,喜得温怀济愈发爱重她,好东西流水一样地进了云岚的院子。
所以她也成了温玉汝嫁人之后,沈韵儿的头等大敌。
不过这一位可不是聂姨娘这种文善性子,年纪小,脾气烈,又正是最受宠的时候,那是有理不饶人,无礼也让三分。于是有孕的这些日子,就愈发轻狂起来了,几次借着温怀济,让沈韵儿吃瘪。
沈韵儿因为母家出了事,又知道温怀济对这一胎多么看重,还不敢正面收拾云岚。可温翩从小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住一个姬妾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她因为和霍皎在宁王府发生的冲突,丢了好大的脸,正是一肚子的气。
眼见着天气冷了,库里给各院里发放了碳例,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温翩一打听,却得知云岚院子里用的,是顶好的苍莲银丝炭,气味好,又轻便,府里总共也没有多少,居然都到了她那里。倒是自己,只能用次一等的合兰炭。
登时就发了大怒,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去了云岚屋子里,要把银丝炭抢回来。
可谁知道刚下了雪地上本就湿滑,云岚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又被她这来势汹汹吓了一跳,竟然摔了。
这一摔,就见了红。
丫鬟婆子们匆匆把人抬进去,到底还是早产了,折腾了一天一夜,只生下来一个死婴。
温玉汝抱着手炉,眼神往聂姨娘低眉顺眼的脸上一瞥。
沈韵儿执掌中馈,不会舍得亏待自己和女儿,偏偏这个炭例,让女儿尽皆用的次等,分量也比往日少了,她什么时候这么舍己为人了?而温翩又怎么可能不发作?
若是她猜得不错,里面只怕也有聂姨娘的手笔吧?
云岚连沈韵儿和温翩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聂姨娘呢?没少架桥搭火,给聂姨娘气受。
她记得去年冬日在温府的时候,云岚见聂姨娘有一件很好的首饰,那首饰还是当年他娘赏给聂姨娘的——竟然直接就把东西夺了过来。
聂姨娘要理论,竟然被这个小了自己十几岁的丫头,当着众人的面,甩了个耳光。
之后想找温怀济讨个公道,那匹夫居然说,这首饰款式颜色如此别致鲜亮,也不该是聂姨娘这个年纪的人该戴的,云岚戴着比她好看多了。
怄得聂姨娘直哭了一夜。
一个人若是经年往日地经受欺压,最后无非两种结果,一个是不断地忍气吞声,最后被活活欺负死;而还有一种,就是触底反弹,最后爆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来,岐年身上的变化,也让聂姨娘生出了无边的勇气,开始迈出了以往十几年都不敢迈出的那一步 ,为了自己和儿子,扫清障碍。
“爹是怎么处置温翩的?”温玉汝只作没发现聂姨娘的紧张,问道。
“老爷请了家法……把二小姐打得下不了床了……”聂姨娘嗫嚅道,“现在还打算,把她关进下面庄子里思过,不许回京。”
温玉汝抬了抬眼。
看来这一次温怀济是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