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匪首三哥身中数箭,被晋州府兵擒住,温玉汝松了一口气。
之前三哥策马驱驰,一路躲避明刀暗箭,带着她沿着晋州城的主城街疾驰了几十里,差点便冲出了城门,却终于还是在内护城河畔的广渠门前被伪装成府兵的南衙兵士捉拿。
裴彦钧就在程朗身边,放下了举弓的胳膊,只觉得四肢五骸都充斥着灼热的疼痛感,仿佛有熊熊烈火在静脉里翻滚不歇,胸口鼓胀得快要炸裂。
他把弓丢给司砚,没看到对方一脸担心的表情,连额角的汗都忘了擦,只直直地望向了一个方向。
“——玉汝!”
司砚实在怕自己这个在外人面前强撑的主子又要作践身子,脚尖轻点,借着马背一跃轻功,就要把世子妃从人群中拉出来。
温玉汝艰难地站了起来。
“——玉汝,快躲开!”裴彦钧突然变了脸色。
她闻声一退,便见一道利刃堪堪从自己肩头擦边而过,差一点就要往她后背横劈过去。
“去死吧!”
原来是老冯。
之前三哥吩咐丙十一带着北狄人逃走,又把她带出马车引来官兵,老冯便留在了车厢内,独自躲避,艰难地追逃。
如今眼见着三哥半死不活地重伤被俘,北狄的主子又中了温玉汝下的毒,而朝廷的官兵又已经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晋州城,北狄那边也不可能放过他。
老冯望着自己身上不断涌上鲜血的伤口,和被马蹄踩断的脚踝。
只能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了。
既然我已经死定了,何不拉着你这个女人一起陪葬!
老冯目呲欲裂,状如疯癫,手里没有章法地横砍竖切,几十斤的武器被他舞得生风,挨上一点都能切开一条胳膊,几乎是一瞬间,周围涌上来的几个府兵已经倒了下去。
一股大力猛地袭了过来,温玉汝整个人被老冯拽了过去。
“——裴彦钧!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就让你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替我们那么多兄弟偿命吧!”
箍住温玉汝跳进河里之前,老冯只留下来这么最后一句话。
巨大的水花迸溅开来,二人齐齐没入水中。
“——玉汝!”
“殿下!殿下危险啊!”司砚一把抱住了裴彦钧的腰,又喊道,“程府君,还不快派人下水救人!”
程朗一颗高高悬起的老心,好不容易在看到三哥被捉的时候放了下来,顷刻之间又被吊到了万丈深渊,又在温玉汝被老冯带入水里的一瞬间,重重地砸了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人差点过去了。
“快救人!快下水!”
然而,裴彦钧却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金丝九节鞭,往司砚手上狠狠一抽:“放开!”
“主子!”
护城河足有两丈深浅,是晋州城刚建起来的时候开凿的。温玉汝奔逃一天,早就浑身无力了,沉入水中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仿佛也和水溶解成了一体。
万事万物都随之远去了。
老冯还想抓住她,却因为不会水又受重伤,不停挣扎着扑腾,仿佛案板上濒死的鱼。
温玉汝只觉得某种极致的安静把她封了起来不停地往她的孔窍里钻。胸口闷疼到了极点,好像也失去了知觉。
某些画面便也如那些流水,不停地钻进她的脑海。
那应当也是夏日。
她刚被王妃立了规矩,腰酸背疼地从明萱院里回了自己的小厢房。夏日酷暑,王妃又爱折腾人,她这里还分不到多少冰块,日子实在难熬。若不过她懂一点医术,只怕会和弄雪一起中暑昏过去。
“小姐,你看这个……”正是热得难捱,却见弄雪端着一盘冰果喜不自胜地进来了,还偷偷摸摸地望了望四周,低声道,“快用一些,可别热坏了身子!”
“弄雪,这些冰果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温玉汝虽然惊喜,却也生出更多的疑惑,伸出去的手指停在了盘沿,不敢就这么吃了。
弄雪低下头,红了眼眶:“小姐,您别问了,左右不是奴婢偷的,是别人……别人给的,您快用吧,不然这冰要化了!”
温玉汝警惕道:“既然如此,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直说就是!做什么这样心虚胆怯?说!是谁给你的?”
“小姐……我……”弄雪咬牙道,“是世子屋子里的青芜姑娘给我的。”
“青芜?”温玉汝微怔,“她好端端地给你冰果做什么?”
“小姐,您是世子妃,是主子,这份例本该就都是您的啊!这起奴婢还这么一副恩赐了的模样……我……”弄雪耻道,“我不愿意直说,怕辱没了小姐,可不收着,又怕您太苦了。”
温玉汝恍然明白了。
听说世子殿下体寒,就算是炎炎夏日,也用不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