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平昭比上一次见面,又大了许多。
她约莫十二三岁,身量匀称,比同龄少女高挑许多。
许是因为从小锻炼的缘故,行走间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分花拂柳,反而行步如风,很有其亲爹的风范,由于府上就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因此竟没人觉得平昭长成一副男儿姿态有什么不对,反倒是镇国公时常将爱女抱起托举在肩头,自豪地道:“平昭颇有为父之风。”
赵熹微同她聊过,才知道距离上一次两人见面,已经过了五年。
五年前的平昭才八岁,是在课堂上调皮会被罚抄大字的年纪,如今的平昭十三,是气走了数个知名大儒,整个京城都凶名远扬的恶霸,镇国公夫人时常担心,一个女儿家在外被传成这个样子,以后恐怕不好许人家,反倒是镇国公满不在乎,“怕什么,日后平昭看中了谁,抢来就是!我就一个女儿,难不成还要嫁出去?怎么可能,定是要那人入赘才行!”
平昭见得赵熹微,满面欢喜,又说不完的话要同她分享。
她讲自己如何作弄迂腐古板的夫子,又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是如何治理了欺凌百姓的恶霸。
她甚至在镇国公府外置了宅子,里面都是她收留的可怜女孩们。
赵熹微见到少女无忧无虑的模样,便是满心欢喜。
然而“时年十九岁”,又像是一把烧火的烙铁,烫的她心上生疼。
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要将自己哭查了一晚上的资料告诉平昭。
“平昭,平昭,你听我说,接下来的话可能很不可思议,但你一定要冷静。”
虽说两次见面,第二次便跨了五年的时间,但她觉得现在的平昭正好。
眼下的时机肯定没有五年前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候要好,但那个时候的平昭年幼,未必能够理解她话语的心思,又正是贪玩的年纪,哪怕将她说的话当了真,去告诉镇国公,也未必能够取信于人,现在的平昭赵熹微能看得出来,她虽然调皮,也爱捣蛋,却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镇国公乐得见女儿有这样的能力。
她相信平昭若是知道未来的走向,若是知道镇国公一家的结局,定然能够改变未来,改变历史。
至于时空悖论,历史改变之后又将发生什么事情……她统统不愿去想,她只想她的平昭能够活下去,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哪怕她之后喜结良缘之人,并不是她。
平昭安静听完,从头到尾并未打断,然而同赵熹微想象中应该有的激烈反应不同,平昭很冷静,冷静的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她听完之后很沉默,沉默的甚至令人惶恐,良久,赵熹微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响起,“原来这就是未来么?原来我是这么死的么?”
赵熹微唤她的名字,“平昭!”
平昭对她笑了一下。
赵熹微惊恐地发现眼前的场景在改变。
像是突然按下了加速键一样,她跟随者平昭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发生改变。
从十三岁,到十六岁。
从盛满京城,皇后做主宾的及笄礼,到在军营中,一碗长寿面便过了的十九岁生日。
短短六年时间,镇国公府从简在帝心,到四面楚歌,最后穷途末路。
连京城都待不住,镇国公夫人含泪为为女儿穿上男装,将她送出京城,送到军营。
一切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她的平昭那么聪明,她不可能,也不应该……
时间忽然慢了下来。
结合先前见到的场景和新鲜掌握的历史,赵熹微很快意识到了这是在什么地方,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时候——历史中记载的镇国公平定带着儿女和整支平家军殉国的那一场大战,也是她噩梦中反反复复出现的那一场战役发生的地方。
在有如看电影般看了不知道多久后,赵熹微终于重新进入了这个世界。
她停在一片被藤蔓覆盖的石壁前,先前看到的画面中,平昭曾掀开过这些藤蔓,发现藤蔓后藏着一个裂口,她晚饭后从裂口钻了进去,现在都还没有出来,赵熹微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掀开藤蔓,找到平昭钻进去的地方,低下了头。
莫名的,她想到了桃花源记里的描述。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上弦月的月光并不明亮,因此把裂口后的山谷中的萤火虫衬得格外明亮。
赵熹微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听见了篝火的噼啪声,她快步向前,脚下未经整理的乱草枯枝,似乎都为她让出了路,若她低头看去便会发现,她以为自己踩在实地上,实则是在她未曾注意到的时候,那些随着夜风摇曳的草木,都与她的身体直接穿过。
穿过一棵又一棵长在山谷中的大树,赵熹微找到了那个坐在河边烤鱼的人。
那是个女将军,她坐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