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发生一场大的冲突也是一件好事,这就好比身上长了一个疖子,不出头的时候是一个脓包,每天都疼,一旦出头了反倒就不疼了。
至少通过这一场吵闹,田橙跟刘淑芬把条件摆在了明面上——吃的管饱就行,穿的管暖就行,能让她上学就行。
刘淑芬也觉得这样挺好,田橙虽然一心只有学习,活干的少了,但是好在她再也不会因为自己偏疼一点继女跟自己闹了。以后再对晓婉好一点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了。
至此,这对母女各自退了一步,又都各自守住了底线,权利义务清晰,反倒减少了很多摩擦。
田橙现在的心态又不一样了,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想争了,上辈子可能是因为她一直都很听话,亲妈虽然偏心一些,但是还真没动手打过她。
这次的一巴掌让她彻底明白了,上辈子就算自己不退让也是争不过赵晓婉的。她的生活中没有光,唯一的一条有光的路就是上学。
所以从那天以后,田橙就什么都不想,一头扎进书本中,每天起早贪黑的学学学。
这天学习的间隙,田橙抬头看见窗外翻飞的鹅毛大雪,忽然想到了马野那一截露在袖口外面的青白色手腕。
然后就再也静不下心来学习了,总是感觉手腕和脚踝似乎在飕飕的进风。
她侧耳听了听,家里安静极了,只有墙上的老挂钟的钟摆“嘎达嘎达”规律的摆动声。
今天就连刘淑芬也拿着那快要织完的毛裤去翠花婶子家聊天了。
田橙打开柜子,从叠好的衣服中间找出来自己秋天新织的手套,是宝蓝色和浅灰色两种颜色拼接的。
这还是去年给这边的堂弟织帽子剩下的一点蓝毛线,给表哥织的围巾剩下一点浅灰色毛线,她一直留着。
刚入秋的时候她抽空用这两种剩下的毛线拼接在一起,给自己织了一副五指手套,入冬的时候只戴了几天。
田橙摩挲了一下上面那两片漂亮的树叶图案,就毫不犹豫的把它们给拆了。
手套是上辈子的自己织的,如今什么图案她都不记得了,但是简单的平针、正反针还是会的。
田橙迅速的找出织针,一边背单词一边手上飞快的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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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是北方的小年。当地小年这天有扫房的习俗。
家家户户都要把家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的打扫一遍。预示着除旧迎新,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清扫出去,干干净净迎接新的一年。
也是从这天开始,人们进入了“忙年”阶段,也是辛苦了一年的农人们最期待的幸福时光。
小年也是年,家家户户大人小孩都喜气洋洋的。上午各家都完成了扫房的活动,有的人家开始炒瓜子,有的人家开始杀鸡宰鹅,有的人家则开始用五彩纸剪窗花、做灯笼……
孩子们这个时候最是躁动,兴奋的呼朋引伴、跑东家蹿西家,你给我一把瓜子,我给你几块硬糖,再把自己的宝贝鞭炮拿出来显摆显摆。
田橙帮着刘淑芬忙活了一早上,房子扫完了,剩下的活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于是她把织好的东西往衣兜里一塞就去了韩英家。
韩英家的格局跟赵家一样,进门就是厨房,田橙进屋的时候郭红珍正好刚炒完一锅瓜子,看见田橙来了顺手把瓜子倒进笸箩里,塞进田橙手里,笑着说道:
“橙子快帮我拿屋里去,跟英子一起吃,你们尝尝火候咋样,我再炒一锅花生。”
田橙端着笸箩,感觉那温度从手里一路暖到了心里。她每次来到韩英家都能感觉到这家人对自己的真实善意。
也许有同情有怜悯,但是至少这些淳朴的感情都是真实的。
不像自己的家里,不管是亲妈还是姓赵的那些人,所有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表演给别人看的。
屋里韩英正在一边看电视,一边把一卷一卷的旧报纸捋平,整齐的码在一起。田橙一看就知道她家是打算重新糊墙,于是坐下来跟着一起整理旧报纸。
等电视里“噼里啪啦、嘿嘿哈哈”的港台武侠剧演完一集,韩军关掉电视机,扔掉手里的瓜子皮,也过来帮忙。
田橙问:“军哥,你知不知道马野在干嘛?”
韩军:“他啊,还能干嘛,每天各家晃荡找老头下棋,咱村的老头都不愿意跟他下了。”
韩英感觉奇怪,问:“为啥不愿意跟他下?他是下的不好还是耍赖?”
韩军嘿嘿一乐,“就是因为他下的太好了,谁跟他玩儿谁输!这还不算,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他看人下棋总嘴欠支招,那帮老头都想拿笤帚疙瘩揍他了。”
韩英和田橙听了也都跟着笑了。
韩军问田橙:“你找他有事儿?”
田橙点头,说道:“你家是不是今天要糊墙啊?”
韩英:“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