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走来,他还穿着军装,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军绿色的披风,厚实的下摆在山风中拂动。
他的嘴角明明噙着笑,可偏偏目色暗沉如深渊,指骨如玉,把玩着剑鞘。
在看到他的瞬间,钱多灿皱了皱眉,她没想到郑翊熙会在这里,直到启轩的一声“郑总”,她才勉强回过神来,看着正信步走来的郑翊熙。
钱多灿转过头来,抿紧了唇看着他。
打从郑翊熙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紧紧盯着钱多灿,眼见着她的神情,郑翊熙拿在手里的刀鞘微微收紧。
请假条捏在手里,郑翊熙最终还是没能够按耐住心绪。他一路跟来了温泉酒店,又怕打扰钱多灿,只去了一墙之隔的庭院。
听着两人的交谈,无非是关于新开发药剂的事情,郑翊熙起初并没在意,直到启轩说要给钱多灿抚琴,他才有些慌了神。
其实他在亭外站了许久。启轩弹给她的那首曲子,是凤求凰,和当初在中央别墅,钱多灿谈过的一模一样。
直到两人的手指触碰,再难忍受地出了手,其实用心想想,两人之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的,可他就是怕,怕她会在其他人身上,找到曾经爱恋的感觉。
而当他现身,却得到她脸色微白地道一声:“郑总。”
他宁可她如之前一般,寒风冷雨的控诉他,也好过眼前的恭谨疏远。
郑翊熙走到二人身前,手徐徐从琴首触到琴尾,将短刀拔了出来,插入刀鞘中,而后又将短刀换到右手,递到钱多灿眼下,问的却是启轩:“启老师觉得这把短刀如何?”
钱多灿眉眼一挑,冷了神情。
启轩不知道郑翊熙有何意图,目光从慕迟的手上一扫而过,缓声应道:“锋利精致。”
“是啊,”郑翊熙故作可惜的说道:“这样好的短刀,有人将它丢了,怪可惜的。”
钱多灿一把拉过启轩,站在前面和郑翊熙说道:“既然如此,郑总就自己留着吧。”她话语一顿,指着桌上的古琴说道:“只是这琴,郑总出钱给人家修吧。”
郑翊熙的神情瞬间在钱多灿的话语中冷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甚至有些慌乱。
启轩看了看钱多灿,冲着郑翊熙说道:“不过是酒店的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算在我房费里就行了,不用郑总麻烦。”
“如此甚好,”郑翊熙低低笑了一声,并没有顺着启轩的客套话说下去,他看向钱多灿:“只是可惜,启老师的琴音听不到了。”
启轩一怔。
良好的家教让他有些接不上郑翊熙的话。
钱多灿看也没看郑翊熙,转头拿起自己的东西,和启轩说道:“听不到也就算了,启老师再送我两步,回头我和董事会商量了,再和你联系。”
话语的尾音尚未落下,郑翊熙便急急地说道:“我略通音律,庭院也有琴,不如移步……”
“郑总的琴,不是我们能听得到的。”钱多灿头也没回,只落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郑翊熙故作潇洒的姿态此时就像是一场笑话,看着钱多灿毫不犹豫的转身,他的脸色白了白,他想到当初在中央别墅的时候,钱多灿兴致勃勃的过来找他,想和他一同弹奏凤求凰,当时他冷声回绝了她。
那时候他只觉得厌烦,心中的仇怨解决不完,他不想也不允许自己的情感上沉沦。
而今,当时的冷漠都成了扎在自己身上的刀子。
钱多灿的脚步刚刚从亭子里走出去,郑翊熙抬手用力的重重地挑起了琴弦,半段的琴弦割破了他指尖的肌肤,鲜血从指尖滴落,染红了琴身。
郑翊熙未曾在意,固执地看着钱多灿的背影说道:“你回来,我弹给你,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弹的。”
钱多灿未曾言语,就当是不曾听到郑翊熙的话。
郑翊熙始终低着头,手指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琴弦深深的割裂进了肌肤,他也不曾在意,直到钱多灿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
良久,他抬起头,唇与眼尾染上了昳丽的红。
下刻,他猛地转身,如白光般向着远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