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宴见唯脚步一深一浅地远去。
宴见唯大步走向宫外,无人看见他的衣摆处沾上了点点血迹,宛若绽放的红梅。
马蹄声渐近,丞相门前的小厮赶忙搬来下马凳,又将门槛卸下,宴见唯翻身下马,“都备好了?”
“回大人,吴管家都准备好了。”
宴见唯闻言不再言语,疾步走向内院,他步伐一急总是会显露出跛态,平时走路也是缓慢,只是现在,他顾不得这多么多。
只见正厅内一口棺木停在中央,宴见唯的步伐慢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摆,缓步走了进去。
“大人,都备好了,府中下人愿意走的都给了银两散去了。”吴管家凑上前来,沟壑的脸上满是心疼和不舍,一个时辰,自家大人失魂落魄地从马车上下来,怀中抱着位看不清面容,一身血衣的女子。
吴管家伺候宴见唯几十年,从未见过他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有劳吴管家了,你带着银两,领着不愿走的人逃命去吧。”他在宫内的人最多隐瞒一晚上,天一亮,怕是全京城都要知道,新帝已死了。
话毕,他无视吴管家的欲言又止,径直走入正厅,将门关上。
棺木内的女子面容清丽绝伦,双手合于腹前,安静极了。
宴见唯看着郁璟意白净的脸庞,苍白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往日你最爱喝桂花酿,我不饮酒,今日终于得闲,便来尝一尝这桂花酿。”
他端起一旁小几上的酒壶,倒入杯中,轻抿了一口,眉头登时蹙起,好苦,这就是他不爱饮酒的原因。
本以为她爱喝的桂花酿会有所不同,可没想到,还是这么苦,苦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宴见唯踉跄跪坐在棺木旁,捂着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他哽咽出声,好苦啊,怎么这么苦。
宴见唯一杯一杯的饮着酒,绞痛自腹部传来,“原来你身前这么痛。”
鲜血顺着宴见唯的嘴角蜿蜒而下,他却仍作不知,饮着毒酒,眼泪鲜血混合着滴落在地上,他手中的酒壶脱力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宴见唯混沌的意识微微清醒了几分,他强撑着起身,摩挲着心上人的脸庞,“本想与你,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
“可又一想,你生前那般厌我,想必死后也不愿见我。”
鲜血自唇间涌出,宴见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不让鲜血溅到棺中人身上,跌坐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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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株含露态,何处照人红。
正值三月,京城的大街小巷上满是桃花,一簇簇一朵朵摇曳在枝头,显得娇艳无比,总能引得路人驻足,也有文人墨客为此执笔,将桃夭李艳留在纸上。
公主府内有一株垂枝碧桃,年份久远长得极高,枝条垂落下来,李白桃红,美不胜收。
一片春意盎然之际,公主府内却愁云惨淡,下人个个愁眉苦脸,不敢多言。
昭阳公主已经昏迷三日,尚未醒来,郎中来了一波又一波,甚至宫中的御医也都轮番看过,却查不出病因。
有只雀儿压着桃枝灵巧飞过,跃过院墙停在窗柩上,用喙整理着自己的羽毛。
屋内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动了麻雀,惹得它落荒而逃。
郁璟意猛地睁开双眼,从拨步床上坐起,大口喘息着,她捂着心口,之前的疼痛令她心有余悸。
身边的景色熟悉又陌生,郁璟意翻身下床,却不料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郁璟意当场疼得呲牙,低头揉着膝盖“公主,公主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郁璟意先是一僵,后猛地抬眼,看见青禾脸上略带焦急的半蹲在自己身上,泪水夺眶而出。
“青,青禾。”郁璟意一把抱住青禾,声音哽咽道。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好,真好。”
她突然推开青禾,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仔细打量着对方,口中喃喃着,“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青禾怔愣地看着自家公主,脸上突然露出惊慌,“坏了,公主怕不是烧糊涂了。”
“顾嬷嬷,顾嬷嬷快去请太医啊。”郁璟意吓得赶紧捂住青禾的嘴,听到对方的大嗓门,她现在确定了,自己确实是重来了一世。
“青禾,青禾我就是睡糊涂了,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劳烦顾嬷嬷得好。”想起顾嬷嬷那张唠叨不停的嘴,郁璟意打了个寒颤,她实在是不想听自己奶娘又对着她唠叨几个时辰。
“对了,如今是何年月”郁璟意地问道。
青禾脸上担忧更甚,“公主,今年是景照四十九年,今日是三月二十六。”
景照四十九年,十年前,她回到了十年。
郁璟意不禁喜极而泣,来得及,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回到了及笄那年,也回到了悲剧发生的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