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还是很平和，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好像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薛芸蝶直直地看着他，纳兰明珠是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
“那现在究竟如何了？”薛芸蝶问，又补充了一句，“你必须要和我说。”
明相叹气：“周浒生的事是个突破口，但是我压下去还是很容易的，所以这事不能撼动我，我后面还有计划，你不用担心。”
“张廷玉总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会怎么反击，您是不是有危险？”
明相只是笑笑：“知道是我动的手，他自然是要打压我了，接下来我这方派系会有大量损失。朝堂上的事还是我说了算的，如果我想暗中动手脚，最方便的就是从他和他身边的人下手。他一死对我来说就什么都解决了，但是他身边也有高手，想弄死他不容易。”
薛芸蝶听到他平静的语气，觉得心里发紧，什么叫想弄死他不容易！
薛芸蝶握住他的手掌：“张廷玉身边有很多高手吗？”
明相点点头，又说：“他和我有不同，家人对他来说虽然重要，但不至于会牵绊他的计划。我就不一样了，如果真是威胁到你或者额娘，还有孩子的时候，我肯定会犹豫的，所以我有弱点。就像周浒生，我知道那么做不对，却还是不忍心对亲外甥下手。”
薛芸蝶突然被他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
“所以我派人保护你，我给你安排后路。也是在弥补自己的缺点，”明相说。“只有后顾无忧，我才放心得下。你现在还怪我不告诉你吗？”
说来说去倒是她的不是了，薛芸蝶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只怕您有意外而已……”
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纳兰明珠这个人，看不到他坐在罗汉床上安静看书，听不到他柔和的说话，看不到他睡在身边的侧影，薛芸蝶就觉得胸口发堵，一刻都忍不下去。
“人总是会死的，”明相却安慰她道，“你看，就算我这次没事。我比你大这么多，总会死在你前头。”
薛芸蝶看着他不说话，如果人没有这么多劫难就好了。平平淡淡的过一世，一切都很好。
她只是伸手抱住他，有些泄气一样，也不想说话，把头埋进他胸膛里。
明相也搂住她。虽然在安慰她，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表情渐渐深沉起来。
李英遇刺了，张廷玉请了太医院的人过来给李英医治，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他们还是低估纳兰明珠了，不知道他竟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不在意舆论对他的压制了。
可能是纳兰明珠的年纪太小了，心胸和视野狭隘，手段也越来越毒辣了。这样也许正好，对付起来没有这么麻烦，但是他的手段却会更难预料。
第二日是沐休的时候，明相没有去内阁，但是也很忙，去给老夫人请安后，在书房里一直跟江严他们商量事情，一会儿施琅也过来了。
薛芸蝶抱着长锁避去林氏那里。纳兰六爷正吃了早膳从林氏房里出来，笑着喊她大嫂，又要抱长锁玩。
薛芸蝶教长锁喊六叔，长锁乖乖地喊了，六爷听得很高兴：“还是麟哥儿聪明，来，六叔抱你带你去吃糕点。”他很喜欢小孩子，性格也像个大孩子一样。
林氏从堂屋里出来迎她，笑着说：“您不会抱孩子，伤着麟哥儿怎么办。”
六爷不耐烦起来：“我自己的侄儿，我知道分寸。”
薛芸蝶也没有阻止，长锁喜欢别人带他到处玩，她让伺候长锁的婆子和奶娘跟着六爷去了。
林氏陪她进西次间，让丫鬟蜀葵拿了果脯的攒盒过来吃。里面都是些梅子、樱桃的，照薛芸蝶的口味。
纳兰六爷自从在寺庙里呆了一年回来，人就老实不少，李娜现在气色都好多了，说起要过端午的事，柔声细气的。
薛芸蝶问起她妹妹的事：“上次你妹妹说要来北直隶，不知道她还来不来了？”
林氏摇了摇头：“本来说是让她来北直隶，我给她寻一门好夫家的。前段时间娘身子不好，我又要伺候她，就不太方便，所以没有让她过来。家里的父亲已经把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了。”
薛芸蝶笑了笑：“那也挺好，各自有各自的缘分，强求不得。”
林氏也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我这最小的嫡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嫁的人家虽然家产不多，丈夫却是个少年举人。这样也好，到北直隶找世家大族的，未必就能有这个才气。”
张府。
张廷玉的妻子姚氏听说镇国公世子来了，匆忙扶着婆子赶去外院，正好看到年熙在前一进的院子里和张廷玉说话。两人站在水杉树下的大缸边，那缸子里养着几尾鲈鱼。
姚氏是大司寇姚文然的嫡六女，如今已年近五旬，年老色衰，却还和张廷玉保持着夫妻情谊。
年熙背对着她，姚氏只看到张廷玉嘴边带着淡笑，凝神细听年熙说话。张廷玉穿了件细葛布的直裰，年熙穿了淡青色圆领右衽袍，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