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莲蓬的时候，你还威胁你的丫鬟，要把她卖到深山里给别人当童养媳，不过那时候你应该没有看到我……”
还有一次就是半年后，也是这样的下雪天。她一个人坐在庑廊下，环着手臂不停地哭，周围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他那时候去和杨家说在保定新修一座庙宇的事，偶然见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也没有过去问。
那个时候薛芸蝶身上的斗篷就湿漉漉的，和现在一样可怜，没人要一样孤零零的。
他一直看着，直到薛芸蝶擦了眼泪往回走，他才缓缓提步回去。
如果不是这次再见她，自己肯定也忘了救过这样一个小姑娘了。但这个时候她的记忆就在自己脑海里无比清晰起来。她扯着自己袖子，说要卖他去当童养媳，她穿着淡粉撒红樱的对襟氅衣，深红绉纱的八幅湘群，湘群有一角垂落在水里，主人却丝毫不予理会。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起了恻隐之心。
薛芸蝶还记得这事，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和薛昭相处地很和睦，每年夏天都被杨氏安排去陪薛昭到杨家避暑，去那片荷塘摘莲蓬，有一次还失足落水了。
她起身打开槅扇，果然外面天色还很阴沉，大雪无边无际地覆盖着。
薛芸蝶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前薛武氏总是笑眯眯地抱着她说：“我们芸儿要嫁就嫁最好的，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原来真的有命中注定啊，姨娘，你看见了吗？
她转过头看的时候，明相还在看手中的佛经，翻过一页书跟她说：“你再看雪也不会小的，回来好好坐着吧。”
薛芸蝶轻轻道：“老爷，文大人四年前就死了。”
明相这才抬起头看她，目光柔和深邃，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薛芸蝶斟酌一下，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问他为什么帮自己，明相这样云淡风轻，他一点都不惊讶，也无所谓她发不发现。她有些气恼，低语道：“您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纳兰明珠不知道她在气恼什么，看了她一会儿，放下书卷招手让她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要帮一帮你而已，但我若是只说我想帮你，你肯定会怀疑。便是借别人的名义行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要害怕，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薛芸蝶不太相信，她觉得明相似乎对她有点不一样，就大着胆子说：“您日行一善？我倒觉得您并不是心慈手犬人，您真的信佛吗？”
他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心慈手软的人是坐不到他如今位置的。反而他要比别人心硬无数倍才行，明相沉吟片刻，告诉她：“我自然信佛，法性佛在我心里，我信我自己，就是信佛了。”
薛芸蝶无话可说，宗教不过是个幌子，与虎谋皮，明相若是想保全自己就只能韬光养晦。而他心里有个十分强大坚定的自我，不用信佛，信自己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