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喘着粗气停歇片刻,又接连滑了四五圈,感到筋骨舒展,全身通泰,方才收住身形,扭着脖颈接过佟铱递过来的手帕擦拭掉汗珠和发间的雪屑。
两人继续相伴沿着河边滑,佟铱侧过头问:“感觉很累吗?”
薛暮弯下腰捶捶酸疼的大腿:“前两天练得狠,不过很痛快。”
“其实表妹学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教导的了,站在旁边陪着反而碍事。”
河面上似渐渐笼罩一层茄紫色的暮霭,浮起袅袅晚雾,朦胧中隐约能看到石桥横跨河心,守城的官兵正一排排在河岸挨个点灯巡逻,城墙上灯火映着银白积雪,熠熠闪光,钟楼的大钟也撞了三次。
薛暮听出他委婉推辞的意思,师徒一场,心下难免黯然,勉强笑道:“表哥这是要赶我走了?”
佟铱笑道:“表妹多思。我马上要参加省考,恐怕以后不能这么随意出来,之前办的馆子我已交给刘三来做,你的花样比他还胜两筹,实在没有拜师的必要。”
薛暮闻言心里一沉,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到底是儿时的感情,亲耳听见他这样说依旧感到失落,嘴唇蠕动了数次也没说出话。
佟铱温和道:“你别难过,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磨练,技艺可不许退步。”
薛暮点点头,三两下解开冰屐挎在肩上。
说起薛暮为什么偏挑了冰嬉学,还要说起她的童年。
薛鼎臣对佛学和道学十分信服,家中常有僧人道士往来,薛暮刚出生时,薛鼎臣爱她如珍宝,一日家中忽有道人前来,薛武氏尊重地请那道人相看,道人却说薛暮的“火”命与杨氏相撞,若是在八岁前将薛暮养在身边,恐怕相生相克,又得滞碍,会对杨氏的身体有影响。
薛鼎臣信以为真,与杨氏商量后,将她送到外祖家寄养,到十岁才接回来,然而薛武氏始终放心不下,好说歹说才想出个折中的法子:薛武氏随薛暮一起去杨家暂住,之后在一起接回来。
所以薛暮九岁前的时光,全是在杨家度过的,她还记得刚去杨家时跟着祖母吃斋念佛,上午学礼仪规矩,下午诵经念佛,一板一眼坐的笔直,每天背的是金刚经、女诫女训。
那种沉甸甸的责任令幼小的薛暮感到害怕,没几个月竟日日消瘦下去,变得沉默寡言了。外祖母看不下去,就不再逼她念书,把管家的孙子从乡下接来与她做伴,收为养孙,每天教养如同亲孙一般用心。这孩子恰恰精通冰嬉,每年冬天都会教她溜冰,就是佟铱。
薛暮想要树上的小鸟蛋、想要一串好看的桐花了,都是佟铱三两下爬上树去帮她摘,他话不多,人也算不上顶顶聪明,但是对她很好。
教她冰嬉的任务一直持续到薛暮回顺天府,到如今却不明不白地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