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奔回家来看老母亲,也看看手机里常常提到的“讨债鬼”。
“哇,大狗狗!”
小姑娘一被妈妈抱下车,就看见了院子里那只拴着绳子、友好地朝他们摇尾巴的大黄狗。
“哎呀妈,你这狗养得可真好!”
讨债鬼的尾巴是陆英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陆英带着老花镜查了好久,认为讨债鬼就是中国最古老的犬种之一——土松犬,它们聪明、独立,有自己的想法(总喜欢吃她的饭);忠诚、护主,举止优雅(嗯,很对),尾巴长有浓密长毛,高卷在后背似花朵盛放。
陆英很喜欢它的尾巴,每天早上总要坐在院子门口,用梳子仔仔细细地给它梳通梳顺,按时给它吃儿子寄来的美发鱼油。
总的来说,讨债鬼现在已经是陆英心里最重要的讨债鬼了。
钱芳芳凑过来,也去摸摸讨债鬼的尾巴。
“妈,它叫啥名字啊?”
“讨债鬼啊。”陆英坐在凳子上,瞥她一眼,伸手拢拢儿媳掉落的碎发。
“哎呀,这么漂亮,还是个小母狗,叫讨债鬼多难听啊,给它取个名字吧。”
钱芳芳抓把瓜子坐她旁边,分给她一半。
两人一起嗑着瓜子,看着大狗带小姑娘陆依依玩。
“给狗取什么名字。不取。”陆英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拍拍手上的瓜子皮,“把地扫了,我去做饭。”
钱芳芳正想着给这个家庭成员取一个什么名字,就被失去平衡突然翘起来的凳子扬翻在地。
“妈!”她嗔道。陆英露出调皮微笑来。
“扫完地才能吃饭!”
“知道啦。依依,来,咱们给小狗取个名字吧。”
钱芳芳拿起扫把抡了两下,又想到什么似的,和小姑娘交头接耳起来。
“大黄,吃我的、吃我的。”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互相夹着菜。陆英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吃光了儿子儿媳还有孙女给她夹到碗里的东西。
“谁是大黄。”陆英艰难地咽下一口饭。他们给夹得太多了。她瞪了一眼儿子。
“小狗啊,小狗叫大黄。”小姑娘天真无邪地回答奶奶的问题。
陆英看看快要缩到桌子底下的儿子,又看看若无其事嗦着骨头的儿媳。
“哼。”她轻哼一声,倒是没反驳。
自此,讨债鬼像每一只普通的狗狗一样,有一个大众化的名字:大黄。
*
车来车去,陆向前的车从桑塔纳变成了宝马,但依然每年按时回家看望自己的母亲。
“妈,您今年就跟我们回去过年吧!”陆向前一边擀着面,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母亲。
“芳芳也快生了,到时候我们都回不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我自己一个人好着呢!”
陆英将手里的枝杈子塞进炉膛里,对自己儿子一点也不客气。
大黄倒是很客气,它摇着尾巴在一年才能见一两次的小主人身后晃来晃去,好像在找自己的小女主人和小小主人。
“汪?”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它一屁股坐在地上,用眼神审视他。
“我有手有脚,能吃能喝,干嘛要到那儿让你们养我?”陆英不客气地吐槽,“到了你们那,没几个认识的人不说,大黄都没地方跑了!”
“汪汪!”大黄不懂家事,但是最大的主人发话了,也高声应和。
“啧,大黄你凑什么热闹……”
陆向前突然没了话音,想起什么招似的眼睛一转,正准备开口。
“贼模贼样的,干什么,不要把你那心眼子往你妈身上放啊!”
陆英警惕起来,抬手把大黄揽进怀里。
“大黄也不行!”
“哎,看您说的。”
陆向前一拍大腿、一撇嘴,属实没招了。
这几天他嘴皮子都说破了,都还是没劝动几十年如一日的老妈。
即使他大学毕业赚了第一桶金、即使他娶妻生子,母亲也始终只是背着她简陋的行囊匆匆赶来,又在给孩子们收拾稳妥后匆匆离开。
“妈~~~~~~~~~~~~”
大男人撒起娇来,大黄也看不下去,它抬起爪子挡住眼睛,一副“羞羞羞”的样子。
“打住!别撒娇——”
陆英最怕这个,陆向前从他父亲那别的什么没学会,撒娇倒是遗传的一把好手。
“妈~~~~~~~~~~~~~~~~~~~~~~~~~~~~~~~~”
“来嘛~~~~~~~~~~~~~~~~~~~~~~~~~~~~~~~~~~~~~~~~~”
陆向前拼了,大城市里风风光光的陆科长一点脸也不要了,打定主意要把他妈带回去,恶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