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灯影明灭的高楼。
“段克,传军令,不杀手无兵刃之人。”
“是,将军。”
掷下一令,公孙步衡便朝那高楼策马而去。
*
袁侓蕤走到梁邺面前,一把将那匕首从他胸前抽出,“梁邺,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她扬起匕首正要落下,谁知梁邺竟从身后抽出一截短鞭,生生挞在她肩上,袁侓蕤不及躲避,梁邺又扬鞭朝她手臂一挥,又是一痕血,并将她手中的匕首重重打下,飞落到露台之外,落入湖中。
梁邺突然翻身逼近,袁侓蕤不及闪避,被猛地推向露台边。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对你不好吗!我为你筑金台,为你寻来世间一切珍宝,只要是为你,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什么都可以?!你为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你就为我去死啊!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袁侓蕤此刻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她双眼通红似要滴出血来,肤色却白的可怕,她嘶吼着,狂怒使她的五官扭曲,一瞬间,梁邺竟感到了一丝恐惧。
“你真的这么想我死吗……?”
突然,就在他这一怔,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飞来一剑,迅猛的穿过他的身体,鲜血更猛烈的迸溅在他身下的袁侓蕤的脸上、身上。
袁侓蕤反应极快,趁势拔下髻间的金簪,霎时间青丝四落,她猛地一扑,反客为主,将梁邺摁在露台边缘。
“对,我要你死。”
她高扬手中金簪,用尽全力朝他的脖颈刺去,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倏地——那露台的边缘断裂,她和梁邺的尸体双双从高处落下,坠入了太液池中。
公孙步衡箭步冲向露台,想要抓住袁侓蕤,却只触到她一缕冰凉的青丝。
咚——
沉沉一声,太液池泛起涟漪。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袁侓蕤此刻只觉轻松,三年了,她忍辱三年,终于亲手终结了这一切。
刺骨的水汽四面八方朝她涌来,水面朦胧的光影逐渐远离,解脱了……
父亲、母亲、兄长、小妹的身影似乎环绕在她身边,温柔的看着她,她伸手去触摸他们的笑颜,小妹嘴角小小的梨涡,依旧那么生动,那么可爱。
“我来陪你们了。”
“蕤儿,你不能来陪我们,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倏然,眼前的幻影被水花击碎,隐约间,袁侓蕤似乎看见,她的家人们,将她送入了一个黑色身影的怀中。
这怀抱和梁邺的不同,温暖而有力,她瘦弱的身躯似乎被整个包裹住了一般,很安全。
“蕤儿,好好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
庆宁十六年,郢军大破梁国,将梁帝逼退至残都,太子梁邺亡于东宫。
至此,三年前郢军卫鸣关之败,大仇得报——
消息在两日后传回京城。
郢都皇宫内,一片肃静。
郢帝萧准立于殿上,看着手中捷报,面露喜色。
“好啊!好!大郢边军已彻底拿下梁都!百年失地终于收复!好啊!”
众臣齐贺,“陛下英明,大郢天福。”
“这个公孙步衡,不愧是公孙老将军亲自调教出来的小子!朕果然没有看错他!传旨下去,赏公孙府京郊良田百亩,宅院十座,黄金千两!公孙步衡,擢封为定远侯!”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众臣皆面面相觑。
公孙家乃是武将世家,却又不是寻常武将,公孙氏三代都是禁卫军将领,常伴帝侧,本就多受帝王照拂,家底深厚,是这大郢数一数二的富庶望族,如今又立新功,封赏加身,使得公孙府在朝中格外刺目。
“陛下,臣有一言,不得不谏!”文官一侧,为首的老臣上前一步,是三朝宰相万徵,虽已白发苍苍,却双目如炬,身正声清。
“公孙氏此战虽立下汗马功劳,但为国收复失地,本就是将帅职责,且公孙氏如今已是显贵非常,公孙家长女公孙步衍已列为太子妃人选,幺女公孙小妹经营的商铺遍布郢都,这份封赏,还望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百官皆附议同声,“请陛下三思。”
郢帝良久不语,凌厉目光扫过殿下百官,倏然,他将手中的折子一掷,摔在殿前。
“公孙家为国卖命,收复逆梁失地,赏他田宅百亩千两黄金又如何?!”
“公孙小将军原在都城时,就颇为嚣张跋扈,时常出没烟花柳巷,如今年少封侯,只怕是更会狂妄不羁啊!”
“那你说!这有功之臣不赏,朕该赏谁?赏你吗?!”
这话语气已是极重,文武百官跪下一片,似是誓要在今日拦下这份厚禄。
人群中,只一人未跪,是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