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眼睛洞穿阴阳, 往往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一定拥有实体, 但是一定是最深的意念的产物,就如同叶青的意识体一样。
石碑是怨念的聚合物吗?林夕神色凝重地注视着那一排精致诡异的偶人,偶人都是女子,穿着华丽的服饰,眼睛的部位都被人用蔻丹红涂上了眼珠子, 看上去诡异万分。如果修习过阴阳两道的人就会清楚这一点, 似人之物不可久养, 因为人是万物灵长, 养久了, 似人之物就会诞生灵智,拥有自我的意识。特别是在阴气深重的地方, 似人之物会成为一个完美的“躯”, 一切邪恶鬼祟的东西都会往里面钻,最后形成比厉鬼还要凶煞的死灵。
而这个地方阴气浓重得堪比阴山的养魂之地,如果不是无意之中造成了这样的结果,那很可能有人特意在养这些东西。
……不,或许,并不仅仅只是某个人。
林夕和叶青跨过了石碑, 走进了小镇,借着小镇入口两侧高悬的红灯笼, 林夕看见了白天他们走过的那条长街。长街堪称灯火辉煌, 颇有几分灯火阑珊的韵味。可是街道上安静极了, 夜风卷来一丝烟火的气息,却连风声都无法灌入耳中,如果不是还能听见叶青的呼吸,林夕几乎要以为自己聋了。
小镇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家家户户门户大开,就好像华国儒家畅想的理想乡——“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的大同社会。
空荡荡的长街,灯火高悬,恍惚间竟横生了几分烟火凉熄的孤寂,就像那红枫山坡上璀璨艳丽却哀凉的风景。
林夕和叶青经过一户人家,她无意间扫去一眼,却看见了四个人。在灯火的映照下,那四个人影显得朦胧不清,但是还是能勉强的分辨出是两个成年人和两个小孩。成年人是一男一女,坐在一张软塌上,而两个小孩一个正站在软塌的边上,一个正趴在其中一个成年人的腿上,像是一家人。
四个人影久坐不动,像是一张画卷,或者说是被暂停了时间。
林夕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才轻轻叩了叩门扉,朝着里面走了过去。
距离猛然拉近,借着黯淡的灯火,林夕终于看清了室内的景象——皮肤细如白瓷,眉眼栩栩如生,那竟然是四樽等身高的瓷质小像。细致入微的雕琢和工艺,甚至连小像的眉毛都根根分明,可怕的是那女子低眉顺眼的神态,男子快活和蔼的笑意,连同两个孩子膝下承欢的懵懂天真,都真实得可怕。
就像是被时光凝固在记忆深处的一隅的风景。
林夕微微皱起眉头,即便她早已不再畏惧鬼怪的存在,甚至已经习惯了这些非人之物诡异的形态,她还是觉得眼前的画面让人感到心里发堵。她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去看叶青,却见他站在她身后,神情平静,眼神深邃,那平和从容的姿态,恍惚间只让人觉得如山峦般难以动摇,如细水长流般绵延不绝。
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以一种守望的姿态——他的从容与平静,还有他在细微之处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保护的姿态,都让林夕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躲在她身后的小孩了。零是弱者,可以理所当然地对她产生依赖;但是叶青是强者,早已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步过了漫长的岁月,有过太多的过往。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她一样,可是这一天来的短暂相处中,他又将自己变成了那个弱小稚嫩的孩童,刻意迁就着她,纵容着她。
林夕突然想要叹息,但是她还是将这一口气咽入咽喉,打消了心里微不可查的惆怅。她摇摇头,不再去理会这些莫名汹涌而来的情绪,自顾自地环视了整个房屋,轻轻放开了叶青的手。她放开了叶青的手往前走,拿起了一张摆放在床头柜上用灯盏压住的一张纸,自然得一丝异样都没有。
灯盏里盛着小半碟浑浊的油脂,灯芯还在燃烧,散发着一股奇特怪异的味道。
被林夕摊开的纸张微微发黄,上面还有油渍的点点污斑,上面用和那小镇入口处的石碑相同的文字写了什么东西,林夕无法看懂。
“叶青,你看得懂这个字吗?”林夕将纸张递给了叶青,问道。
叶青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点了点头,将上面的字一个个念了出来:
“食物越来越少了,就连父亲都渐渐撑不住了。
我们一家人必须永远在一起的,不能分离的。
永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一直是这样的。
……(铅笔涂掉了一部分)、红蜡、圣油、磨盘、神树的叶……
真好,真好,真好。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叶青的语调平和,并没有多少情绪的波澜,念着字的时候都有一份清冽之感。但是即便如此,字条上的内容还是让人不明觉厉,毛骨悚然。
林夕回头去看那四樽人物小像,有些无法想象眼前的场景就是他们追求的“永恒”,恐怖诡谲中更是横生了几分荒唐。
“我们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