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聒噪的夏蝉在屋外的树梢上叫的人心神不宁,本就炎热不堪,再加上那一阵又一阵没完没了的叫声,着实是令人感到厌烦。秦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张员外因她的翻身被惊醒了,不耐地道:“我说,都什么时辰了,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你不想睡,这别人还想睡呢!”说完,也跟着翻了个身,把脸朝里,用背对着秦氏。
很快鼾声又起,秦氏听着那打雷般的鼾声,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如果不是张家已经没落至此,他们必须住在这样简陋的民宅内,张员外怕是不会跟她共睡一床的。以前他就轮流跟两个貌美的姨娘过夜,一个月也难得来几次,还都得在注重规矩的大徐氏威逼利诱之下。秦氏多年来孤枕一人,也习惯了,如今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她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张员外的睡相不好,而且爱打呼,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秦氏自己始终难以入眠。她不敢再翻身,怕吵醒张员外,便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从张员外身上跨过去,没想到张员外突然哼了一声,秦氏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醒了,顿时僵住,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确定张员外并没有醒,这才松了口气,起身穿了写字,下了床。
夏日的夜晚仍然闷热,是以秦氏穿的很少,只在身上披了件薄褂子。她走到屋檐下,望着那满天繁星,半晌,突然感到眼眶发酸。待字闺中时,她曾经幻想过自己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会生多少个儿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可如今这情况,却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她想要的,全部都没有得到,反而变得穷困潦倒,就连唯一的独子都没能保住。
一想到自己那可怜的短命的儿子,秦氏便眼眶发酸,心口疼痛。她止不住眼泪,望着老天,心中只想着,若是当真有神仙在,他们怎么忍心这样对待她可怜的书儿呢?她的书儿不该如此年轻便死了呀!
“书儿,你这狠心的孩子,去了这么久,怎地连梦,都不给为娘的托一个呢?”秦氏仰望星空,怔怔地问。“你可知道,现在家中变成了什么光景?若是你还活着,为娘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呀!”
“呜呜呜……”
她不敢哭的太大声,所以表现的非常压抑,她一直在叫着张正书的名字,在屋檐下整整站了一夜也没能睡着。张正书所有的书本她都还留着,笔墨纸砚也舍不得丢掉,就好像下一秒,她的儿子就会出现一样。
这样的夜,从张家被大学士府逐出来之后,秦氏便一直这样过了。她整夜的睡不着觉,没日没夜的想念死去的张正书,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白天还有那么多的活计要做,她累得短短几天,鬓边便已经生出了华发。秦氏觉得自己老得很了,她越来越没有心思去伺候张员外,去应付他的挑剔,有时候她甚至会恨张员外,如果不是他贪恋女色,她的书儿怎么会英年早逝?!
正在悲伤流泪间,突然,秦氏似乎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声音!
她浑身一凛,顿时毛骨悚然!这样的夜里,怎么会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难道、难道是耗子?!想到自家仓库里那为数不多的米粮,秦氏也顾不得伤心和害怕了,连忙拔腿跑了过去,刚踏进去一只脚,还没来得及点灯,便听见极其熟悉的一道嗓音唤她:“娘。”
秦氏愣住了!
那声音是这么的熟悉!她听了十几年,决不会有错!可她的儿子早已被埋入地下长眠,断然是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的!“你、你是谁!?”
“娘,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男子的声音带着苍凉,但却空洞的吓人。就好像,此刻出现的,并不是活人……
秦氏打了个寒颤,突然惊喜交加地问道:“书儿,书儿,是书儿吗?!是不是书儿?你回来看娘了?娘是不是在做梦?!”
“娘,我死的好冤屈呀……”鬼声带了哭腔,那么可怜、那么不甘,“我本来不会这么早就死的,我还没有考取功名,还没来得及孝顺娘,娘……原谅孩儿不孝,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不,不,我的好书儿,你、你还能回来看娘,娘已经很开心了!”黑暗中,秦氏一个劲儿地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娘就是想你,想的都快受不了了!书儿,你出来见见娘吧,好不好?”
“不行的,娘,我如今没有身体,只有魂魄,您莫要点灯,您一点灯,我便不能在这里待了。”
“好、好好好,娘、娘不点灯,书儿,你所有的东西娘都还为你留着,好书儿,你以后常常回来看看娘好不好?娘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娘,你过得好吗?”
秦氏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半晌,她抖动着唇瓣道:“傻孩子,问这些做什么呢?好与不好,又有什么重要?”
“我死的好冤枉呀,娘,你为何不帮我报仇?”张正书声音凄厉。“难道娘你不疼了我吗?你说过我是你的骄傲,你什么都会为我去做,为何却不为我报仇,而让仇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生活呢?”
秦氏一听,慌乱不已地解释道:“娘、娘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