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公孙兰沉思良久,只是道:“我说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将消息送到我耳朵里的。”
上官飞燕是红鞋子一员,她死了,红鞋子诸多姐妹便叫嚣着要为她报仇,也别管什么是非对错,因为在红鞋子中的女人本来也不是讲求是非对错的人。
公孙兰要为上官飞燕报仇,姐妹们自然齐声响应,这人员之中有欧阳情这般是青楼花魁,处在信息最密集之地,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又有像江轻霞这样虽是个女道,但有个兄长是平南王府总管,她也有自己的消息网,诸多姐妹搜集信息的手段不一,纷繁杂芜,谁能说得清到底是哪方刻意将消息传到她的耳中。
可她心中其实明白,她的姐妹之中必有包藏祸心的一个。她明知有诈还肯来福州,一是要找钟芙的麻烦,二也是想将幕后之人引出,看看到底是哪个想要算计她。
眼下受制于人,为保性命,公孙兰本不该隐瞒,可同为姐妹,她已经深陷牢狱,就算知道有人心怀鬼胎,可难道要为她一人拖所有人下水吗?她们身份若走漏出去,只怕从此在江湖中寸步难行。
公孙兰到底还是没有吐露实情,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对方如何拷问,也别想从她口中得知红鞋子的丁点消息。
可钟芙既没有对她刑讯逼问,也没有像对待霍天青那样用毒迫使她开口,她只是看了公孙兰一会儿。
平心而论,公孙兰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是在阴暗的牢房里,即便还穿着假扮老妇人时灰扑扑的破袄,也是粗服乱发,不掩国色。
她尽力保持平静的神态,可睫毛微微颤动已经显示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在生死面前,很少有人能安之若素。
钟芙从袖中掏出一物扔进公孙兰怀里,那是一个洁白温润的长颈瓷瓶。
“这里面装着一味奇毒,名叫‘十香软筋散’,服用之后全身瘫软,数日之内,功力全消,这东西该怎么用,用给谁,端看你怎么想了。”
十香软筋散出自西域,当初殷梨亭被波斯明教所擒时中的就是此毒,钟芙身上配备了不少中原难寻的毒药,十香软筋散自然也在此列。
这背后主使千辛万苦将公孙兰引来福建,虽不知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公孙兰,但万万没有要公孙兰早早谢幕的道理,她把十香软筋散给公孙兰,不怕她不用。
公孙兰不觉头皮发麻,怎么“上官丹凤”连毒药都是走的这般路数,没了功夫内力岂不是任人宰割?
公孙兰强笑着说:“公主好算计。”
听起来都不像一句好夸奖。
她不肯出卖姐妹是真,但恨不得将那该死的千刀万剐也是真的!她既失了武功,却不敢恨废去她武功的钟芙,只把这害她陷入牢狱的缩头乌龟恨上了,非要把这人揪出来不可。
花满楼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眉头紧皱,心情也说不上好。
他同钟芙一同走出牢房,牢房的走道狭窄阴暗,阴暗不算什么,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处于黑暗之中,可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声响在耳畔,不觉叫他有些心神不定。
出了牢房,钟芙先去见了林知县,告知可能会有人劫狱的事,叫衙门里的人该散就散,不要跟那些江湖人死斗。
林知县头铁且脾气暴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
可也只能下令,将守卫远远调开。
处理完公孙兰的案子,天色已然大亮,街边的商铺都已经开门迎客。
钟芙请花满楼去路边摊吃早饭。
所有的摊子里,钟芙偏爱杨锦爷孙的锅边糊小摊,她领着花满楼过去,远远地被杨锦瞧见,小姑娘便冲她招手,等她走过去,杨锦已经擦好了桌子等她坐下:“钟姐姐,快过来坐。”
“还是老样子,给这位公子也上一份相同的。”
一碗热滚滚的锅边糊下肚,只觉四肢百骸都一同舒展了起来。
“你有心事?”钟芙好奇地问。
花满楼固然是个有礼君子,却并非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从抓到公孙兰起,他才开口对自己说过几句话,总不能是对她有意见因而不愿意搭理她吧。
花满楼苦笑:“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钟芙处境太过艰难了。
他们初见时,她还顶着一张属于别人的脸,梅林外,她驻足看他时,把他视作什么人呢?一个谋害她的表妹的帮凶,还是又一个觊觎她家产的贼人?
在他们生疏客套的交谈里,钟芙看他的目光是警惕还是冷漠?
花满楼不知道,此刻竟也不敢去想。
那时她总是独来独往,在陆小凤因为她一个人出庄去打探消息而失落时,他尚能理智地去开解,此时却骤然明白过来,其实那时的钟芙并不信任他们。
他们一个对上官飞燕心存好感,一个同霍休是至交好友,她防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