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正扶着双杠在大声地朝复健师吼。
我走到他身边,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有深棕色的头发、
深褐色的眼珠和略显方正的脸部轮廓,但肤色和五官却带着浓重的东亚特征。
他依旧在失控地大吼大叫,我试图让他冷静:“先生,请你放松一些好么。”
他回头看我,眼神有些错愕,随即又吼起来:“你是谁!别多管闲事!”
我穿着浅蓝色的制服,说:“我姓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知道你正在经历很大的困难,但是先生,你是个成年男性,这里有许多未成年的小朋友,他们都与你经历着同样糟糕的事,但你们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你这样子实在无法给他们树立一个好榜样,甚至会吓坏他们。”
我没说假话,复健大厅的确有许多小朋友穿着假肢在练习走路,很多孩子看着这男人时,都是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男人面色有些难看了,下巴绷得紧紧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用英语问我:“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韩国人?”
“中国人。”我说。
然后,他给了我一句标准的京片子:“你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决定不理他了。
回到办公室,我泡了一杯咖啡,Wendy敲了我的门,说前台有我的快递,是从中国寄过来的。
我有些意外,去前台取了快递,拆开盒子一看,是一本书,和一张贺卡。
“《我的螃蟹小姐》。”我念出了书名,又看到了那个作者名,鸵鸟先生,脑子里突然“轰”的一下,有些不明白自己身处何方。
我打开贺卡,是谢益的笔迹:
DearJodie:
MerryChristmas!
喜欢这份礼物吗?我们找到他了。
——Martin
——2010年圣诞
拿着书往办公室走去,路过复健大厅时,之前那个愤怒的男人正走出来。复健的时候,他穿运动短裤,左腿膝上截肢,大腿戴着接受腔,底下是柱式假肢,就像一根腿骨。训练完毕后,他换上了一身黑色大衣,底下是蓝色牛仔裤,若不是他手撑肘拐,我还真看不出他是个缺了一条腿的人。
这时候的他已经冷静了许多,板着一张脸冲我看了两
眼,我对着他笑了一下,就往办公室走去了。
下班时,Wendy和Daisy一起来喊我:“DoctorXiao,马上要圣诞节了,Ada说今晚一起吃饭,你一起来吧!”
我穿上大衣,摇头道:“不了,谢谢,我晚上有约了。”
Daisy笑嘻嘻地说:“是和你那个在北京的英俊男朋友视频吗?”
我失笑:“Martin不是我男朋友。”
“拜托,他到我们这里看你都好几回了。”
“真遗憾,我和他之间产生不了化学反应。”我带上包,围着围巾和她们一起出门,锁门时,我说,“况且,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12月的纽约如E市一般寒冷,或许还要更冷一些。
我迎着寒风走去停车场,开车回到家,第一件事,我先收拾我的猫。
这只猫是我捡来的,黄白相间,没什么品种,我给它取名叫阿喵,是个中文名,所以对着它时,我会说中文,美国猫阿喵适应得很好,它已经熟练掌握了一门外语。
我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幢小公寓里,房子是买下来的,因为我打算久居。我研究的课题也许需要花费我很
长的一段时间,令我没有办法像我的父母那样可以东跑西逛。我爸爸是一个动物学家,我妈妈是个兽医,他们跑的地方很穷很偏僻,经常会碰到危险的事。我曾经也很向往那样的生活,但是如今的我,却必须待在这世界上科技最发达的国家,为人类智能假肢的发展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我给自己弄了一碗炸酱面配蔬菜汤做晚餐,吃完后,我放了一缸水,泡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早早地钻进了被窝里。
我又看了一遍《我的螃蟹小姐》,看完后,我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给谢益发了一封邮件。
我说,礼物我收到了,谢谢。
Skype上立刻跳出了他的通话请求,我接受了。
“我刚到办公室。”谢益的声音很爽朗,“你在干吗?”
“我刚到床上。”我说,“对了,这几年他在哪儿?”
他知道我说的是谁,立刻回答:“三亚,海南三亚。”
“哦…”我心中了然,那是个温暖的地方,而他,最讨厌寒冷的冬天。
“螃蟹过几天会去见他。”谢益说,“我们打算给他一份圣诞惊喜。”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我想。
“真不错。”我又问,“你最近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