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还。”
漱羽不知该说什么,脸上挂的笑坚持不住渐渐松懈,手指下意识地绕着道袍上垂下的流苏。
“你不怕吗?”
漱羽一怔,抬眼看向栾白石,撞上他深邃的眸光。
“我……不怕啊,不是有你么?”她的语气半真半假。
她从未经过如此险境,那夜身处暴戾的群鬼环绕之中,灵力飞速溃散,差一点就撕扯至神魂俱灭的境地。神不能承认,但那的确是第一次感觉到无助与绝望。
最后的关头,她下意识喊的,却是栾白石的名字。
栾白石的眸光冷了下来,语气莫名有些失控:“可我不是神,我不会无处不在、不能永远及时赶到!如果我没有……”
他双手捏着拳头微微发抖,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懊悔和后怕,这幅样子让漱羽愣住了。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进来。”栾白石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
玉简端了个装着伤药的竹盘打开了门,见师父正在和姜姑娘说话,两人间气氛还有些紧绷,感觉自己来得不巧,神色顿时有些尴尬。
“……师父,我来送药。”
“放下吧。”
“哦,好。”玉简把药盘放下,看见姜羽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废话,“姜姑娘醒了?”
漱羽笑着道:“醒了,多谢小道长照顾。”
玉简不敢居功,连连摆手:“不是我、我没有……是师父!师父这七日不眠不休守在您这里——”
“药送到了就出去吧。”栾白石打断了他。
玉简立时住口,看都敢没看再看栾白石一眼,说了声“师父告辞”就垂着眼出了门,还没忘记从外面把门原样关上了。
漱羽看了那托盘一眼,抬头望着栾白石,缓缓地道:“有劳道长费心了。”
栾白石唇线紧抿,沉声道:“坐下,我给你换药。”
漱羽看了他一眼,将身上披的外袍褪下,挂回挂架上。她身上只余一件素纱深衣,静静坐了下来,再没动作。
她想起上次同样是在此处刻意的接近,心中突然起了一股别扭劲,不愿在他面前太过露骨。
身后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她的身体轻轻扳正,肩头一凉,衣衫已经褪到了手臂。
漏箭移,一室静谧,只有纱布拧干时水滴落入铜盆的声音,滴滴答答。
漱羽垂着眼,在那滴答的水声中似乎能听见自己有节奏的心跳。
真是好笑,神仙怎么会有心跳,应该是栾白石的吧。
这么想着,她突然听见栾白石开口。
“你的伤愈合得很快。上次的伤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这一次的又快好了。”
漱羽突然一凛。这恢复速度,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了。正在想着借口,又听见栾白石说:“看样子你的医术确实不错。”
“……是,家学渊源,略有所成。”
“你母亲不是经商世家?”
“……哦,是我舅舅,他自小习医,又曾机缘得了仙人点拨,在蓁州开医馆,有妙手回春之名,我小时候跟着他学了不少。”漱羽随口一顿鬼扯。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将性命当儿戏,屡屡犯险。”
“……我知道了。”
“好了。”
漱羽听见水声,不禁偏过头,是栾白石上完了药,在铜盆中净手,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沾着水滴,一颗颗滑至修长的指尖,有几滴落在她摊平的衣服下摆。
她收回视线,将衣服拢回肩头,突然摸到怀中一截细细的东西,心中一动:怎么把这个忘了!
栾白石已经起身准备要走,突然被一把拽住了。
他转过身,见漱羽笑着道:“道长要走么?先别急,喝杯茶吧。”
“你还有事?”栾白石抬眼看她。
“我——”漱羽绞尽脑汁,眼睛落到栾白石脚上的云勾鞋,突然脱口而出,“——我见你这双鞋穿了许久,我帮你做一双新的吧!”
“……不用。”
“用的用的!”漱羽不由分说,推着栾白石坐下,一边道:“你救我几次,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若是不做些什么,总觉得亏欠……”
她低着头作势去量他的鞋子尺寸,也顾不上这动作有多么刻意,迅速地将红绳系在他脚腕上,又将裤腿放了下来,遮住了脚腕。
栾白石被漱羽推坐在榻边,却没有挣扎,只是垂眼看着她的小动作,加重了语气:“我说过,不用你还。”
漱羽迅速绑完红绳,抬头冲着栾白石甜甜一笑:“道长不用客气,我的手头很快,十余日就得,一点小小心意,不足挂齿。”
妥了,这还不把你稳稳拿下。
“拿下来。”
漱羽心感不妙,面上依旧佯作不知:“